苏婵梳着头,垂着眼睛,声音淡淡,“李家的人又找上了门,我已经和她们划清了界限,日后她们不会再来了。”
苏大顿了顿,“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得饶之处且饶人吧,她只是太急了,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苏婵听着这话,忽然觉得一阵闷堵。
她真的很想把李家对她所做的一切都说出来,可是说了又怎么样,只能徒增阿爹的伤心。
她忍住眼眶的酸涩,终究是咽了回去。
“只是苦了怀玉……多好的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的话,真是太……”
苏婵心中莫名的悲恸。
如今李家已经让她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唯一能够让她心里泛起一丝柔软的,只剩怀玉,只有怀玉。
他确实不该……她何尝不为他惋惜。
他踏在青石板,成群结队上学堂的清隽身影,深深刻在了她十七年的记忆中。李母那样咄咄逼人的质问,她听着何尝不心痛,她不会知道,她和她一样都无比的希望看到李怀玉平步青云的那一天。
他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好,这样的人不该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如今阿爹醒了过来这件事终于让她如释重负,可是另外一边的李怀玉却依旧牵绊着她的心。
她想到高行修,他是现在唯一能够帮他的人。
可是……苏婵渐渐黯淡了目光,神色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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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陲,苏婵做好了饭,和苏大吃过晚饭后,她帮苏大洗漱好,扶着他进屋休息,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她阖上门,点上了油灯,回过头来时猛地一颤,差点叫出声。
高行修正静静坐在床上。
苏婵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一眼那扇大开的窗户,有风正从窗外漏了进来。
这几天苏婵一直在家照顾苏大,没有去找他,高行修就自己来了。
整间房子里都是她的气息,令他感到舒适。屋子里摆满了她生活的痕迹。他虽在苏家住过一段时间,但还是在第二次回西里之后才踏入她的房间,之前从未踏足过。
在她不在的时候,他已经将这里打量了一圈,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并不坏,仿佛能从细细碎碎的杂物里窥探到少女青涩时期的样子,让他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愉悦,仿佛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也在经过了她曾经的人生。
苏婵走进他,声音轻轻,“……将军怎么来了?”
高行修长身一倾,自然地搂住她的细腰,看着她,“我不能来吗?”
声音是淡淡的,甚至带着点轻快。
苏婵默默斟酌着,敛下情绪,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柔声道,“当然能。”
“还要多谢将军请的大夫,不然阿爹也不会醒的这样快。”
说完之后,她唇角微翘,轻轻对他笑了笑。
这是苏婵跟了高行修之后,第一次露出的一个真心的笑容。高行修怔了怔,美人秋眸如水,眉眼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小梨涡和小虎牙一瞬即逝,但是他记住了刚才的动人之美。
他眸光晃了晃,将她不动声色搂了更紧了一些,心中涌出莫名的甜蜜和酸,缓缓道,“阿爹醒了,让你这么高兴?”
她微微一赧,轻轻道,“……自然是高兴的。”
苏婵发现高行修似乎不喜欢束发,平时大多时候都散着发,流淌着柔顺又凌厉的弧度。她看着男人此刻不算坏的脸色,心念一动,轻轻提议道,“我给您梳头,好不好?”
浅浅十指穿插在他的发间,一下下按在他的头顶,若有若无的力道像水流一般流淌而过,消散了他的疲惫。苏婵执着木梳,站在高行修背后,给他轻轻梳着头发。
高行修闭着眼,微微仰着头,静静地享受。
这一幕似乎很熟悉,他想起来苏婵曾经就是在廊下这样给苏大梳着头,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让他至今印象深刻。他一语不发,又似乎是沉浸其中,心中默默涌出一股别样的情绪,细密又暖。
男人阖着眼,神色平淡,脸上那一道伤疤淡了一些,但也没有好多少,似乎在她上了药之后,它的主人又不甚上心,将它丢在了一边。
苏婵有的时候都觉得男人是故意的,故意将明晃晃的伤口暴露在她的眼底,一看到那一道伤口,她便会想起自己那曾经气不择言的一切,让她不得不注意,不得不在意。
苏婵默默移开目光,收起了木梳。
“那个匕首呢?”他突然问。
苏婵心中一紧,顿了顿,道,“……在这。”
“拿过来。”
她将抽屉里的匕首拿出来,递给他。他接过,长臂一伸,又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打开鞘,匕首的寒光晃了晃,就亮在她的眼底,苏婵被这寒光微微眯了眯眼。
下一刻,他将匕首贴在了她的脸上。
冰冷的触感让苏婵缓缓睁大了眼,她一动不动。
他游移在她的脸上,点了她的颊两下,温柔又轻。
“以后谁再不知好歹,它就是你的武器。”
他顿了顿,又加一句,“有我护着,你可随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