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文瑞家就在隔壁柚县,她正打算去一趟柚县谈合作。
而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柚县庞家仿佛愁云笼罩,庞文瑞满脸胡渣,神色颓废地坐在廊檐上。
屋子里传来女人“呜呜”凄凉的哭声,门槛上坐着一位老人,浑浊的眼睛通红,手里拿着一杆烟枪,不停地吸烟吐烟,时不时吸得急了,发出短促的咳嗽声。
“哎哟,你们怎么回事?苗儿嫁给队长的儿子,不是大好的事情?你们怎么看起来那么不高兴?”庞家院墙上突然冒出一个妇人的人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快让苗儿别哭,喜气都要被哭走咯。”
庞文瑞听见声音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盯着对方:“滚!”
妇人也不高兴了,顿时横眉竖眼地看着庞文瑞,“我呸!喊谁滚呢,好心提醒你们被当驴肝肺,我看你们家苗儿嫁给那个傻子也是活该!”
庞文瑞闻言霍然起身,抄起墙角的扁担。
妇人见状立马被吓得吱哇乱叫,色令内荏地说道:“你做什么?做什么?可别乱来,要是害我受伤,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庞文瑞充耳不闻,抓着扁担,朝妇人所在的墙头猛地一扔。
妇人顿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想要尽快踩着梯子下去,然而没想到一个踩空,只听闻“啊”的一声惊呼,随即“嘭”地声音传来。
世界安静了一小会儿。
紧接着更加猛烈的咒骂声从隔壁响起,没过多久,庞家大门被人拍得“砰砰”响。
“开门!庞文瑞你给我滚出来,别以为我不敢找你算账,你以为自己还是省城的研究员?不过是个臭老九!”
门外的声音不断,尖锐刺耳到让人心生烦躁。
屋内的哭泣声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急促拍门声停下,一时间竟只剩下门外的聒噪声。
没一会儿,屋内的人出来了,一位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姑娘与一位老太太,两人面色苍白,眼睛红肿,脸上是仓皇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队长又来了?”庞苗儿望向门的方向,瞳孔微缩,眼睛里充满着害怕与惊惧。
庞母脸上的表情也是惶恐不安的。
庞文瑞看着庞苗儿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是他,庞苗儿也不用经历今天这些事,不用跟队长那个智力不正常的儿子结婚。
“不是队长,是隔壁张婶。”庞文瑞愧疚地说道。
正好此时门外又响起张婶的声音,母女二人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一切,庞文瑞都看在眼里,他突然痛苦地抓了抓脑袋,声音竟带上了哭腔,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脸颊说道:“怪我!都怪我!我的错,是我没用!”
原本庞文瑞从省城回来,村里人只以为他休息几天就会回去,因为他从前也是如此,可没想到这次休息了几天又几天。
于是有八卦的人便前来打听,得知庞文瑞从研究所离开,村里的人都震惊不已,同时明里暗里都在疯狂猜测,庞文瑞究竟什么原因从研究所回来。
可惜庞家人不说,任他们想破脑袋都无法得知真实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各种流言满天飞,而传得最甚一种便是庞文瑞成分不好,被研究所赶出来了。
说起来庞家祖上确实不是农民,而是地主阶级。
村民们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很是自动自发地对庞家开始压迫歧视,使得整个庞家的人都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而生产队的队长更是起了歪心思,他家有个智商停留在五岁的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便想着娶个聪明的女人传宗接代,如此一来,生出来的孩子就大概率是个聪明的。
于是队长就将目标瞄准庞苗儿,庞家的基因肯定聪明的,不然庞文瑞也不会考上大学,考进研究所当研究员,祖上也没有办法经营那么多家业。
要换做以前,队长肯定不敢那样做,因为他不能得罪庞文瑞,谁知道庞文瑞在省城有没有认识什么大人物?
但现在不一样了,各种对庞文瑞不利的流言出来,也没见有人出来阻止,而庞文瑞也是自回来后每日闭门不出,仿佛深受什么打击一般。
因此,生产队的队长更坚定庞文瑞遭遇了什么,而很大可能是成分问题。
一波分析之后,队长不再忌惮庞文瑞,于是就开始策划庞苗儿与他儿子结婚的事情,先是设计庞苗儿掉下水,队长儿子下去将她捞上来。
夏天的衣服薄,沾水后就什么都显露出来了,不但给队长儿子摸光也看光,又有队长特意放出来的消息,顿时不止本生产队,就连隔壁生产队都知道了这件事。
庞苗儿的名声立时被破坏掉,原本上门说亲的人纷纷收回脚,一时间,庞家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讨论对象,走在路上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除了嫁给村民儿子,庞苗儿再无别的选择。
正好此时,村长大义凛然,托了媒人上门说亲,他的儿子智商虽然不高,但是愿意承担起责任。
本就伤心难过的庞苗儿知道后,更是悲愤欲绝,她很清楚,她落水这件事是队长设计的。
但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跟队长儿子结婚,流言能压得整个庞家都抬不起头。
于是才有的今天这一幕。
庞文瑞悔恨不已,要是他当初没那么冲动跟蒋木恒打赌,他就不会离开研究所,或者说他当初不逞强,脸皮厚一些,打赌输了也不离开研究所,今天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总之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农村许多人没有领结婚证书的概念,通常摆酒吃过酒席之后,就是夫妻了。
庞苗儿与队长儿子结婚便是打算如此。
次日一大早,队长家的人就上门来,竟不顾庞家人的意愿,想强硬将庞苗儿带走!
“爹,娘,救我,我不嫁我不嫁!”庞苗儿哭着喊着,声音十分无助。
庞父微微侧头,拿着烟杆不停吸吐,仿佛没有听见庞苗儿的声音。
他不是不想救庞苗儿,而是不敢,他们以后还得在生产队生活,儿子以后都没办法回研究所了,得罪队长的后果是他们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