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 第28节(1 / 2)

红酥手 且墨 3938 字 6个月前

两人到了陈桉的院子,萧蔚不方便进去,却并未松开她的手。

    待两人站定后,余娴抬眸示意他放开,萧蔚却将她另一只手也一齐用大掌合握,捧在心口,低头呼气,缓缓搓揉捂暖。他的长睫低垂,鼻尖冻得微红,却衬得肌肤更白?皙,轻启红唇哈气时,松香泠意,沁人心脾,余娴隐约都?可以?看见那红嫩的舌尖有银丝勾连,且每次张嘴时,他必定抬眸观察她的神色,手中搓揉的动?作也会放得极缓,不像是在搓揉手指,倒像坏心地在搓揉旁的那般,别有深意,引人遐思,待她慌乱地错开视线时,他又垂下眸,合上?双唇,喉结滚动?作吞咽状。反复几次,看得余娴身体发热,也不知是被他的大氅和哈气暖到,还是因此刻虔诚如信徒的他,别有一番欲色。可他从头到尾,都?是一本?正经的神色,眼神坚定得好似刚敲完一天木鱼的和尚。

    感受到她的热度,萧蔚放开了她,正色提醒她,“娘子还愣着作甚?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分明?是他使尽手段勾惹,却装正人君子?余娴感觉自己又败下了阵,咬了下唇,头也不回?地扎进院里?。听见脚步声的阿嬷们来?迎她,她也只顾匆匆地走。

    她一走远,正人君子萧蔚就转过头寻了个风口,那背影远远看去,青丝朝袍都?隐入夜色。急匆匆赶来?的大夫路过,虚起眼分辨,还以?为谁在院门立了个木桩子,左右各挂了个两个小红灯笼,凑近一看才?知道是个活人。

    房中,陈桉静躺在榻上?,毫无醒转的迹象,余宏光正握着她的手,放在脸侧。良阿嬷挑起了炭,见余娴到来?,轻声安抚她:“阿鲤别担心,夫人只是有些累。大夫很快就会赶来?。”

    话音刚落,余娴微一点头,就有脚步声临近,良阿嬷把大夫迎进来?。见他要施礼,余宏光让出位置,“不必拘礼了,快给我夫人把脉。”

    既然着急,大夫也没那么多?虚礼,赶紧切脉,细细琢磨一番,面色微沉,“夫人肝气郁滞,闭塞不通,寻常可有头晕目赤,烦躁易怒之症?”

    余宏光点头,“有,她为府中操劳多?年?,积郁成疾,一直用药膳调理,只恨近日府中事务冗杂,又近年?关,朝事纷乱,我也是分身乏术,不能贴身照顾,为她分忧。往月里?都?有在妙手楼拿药,那边的大夫每月也都?会来?复诊,今日夫人晕厥,事发突然,至今未醒转,妙手楼路途遥远,只好就近寻医。脉象上?看,可有新疾?”

    “尚书?大人不必担忧,此番晕眩,亦是肝失疏泄之故,妙手楼的大夫乃是鄞江城之最,既然一直用药膳调理着,至少?性命无虞。”大夫安抚一番,如实陈报,“只是夫人累月不疏,越是沉积,越是难愈,要根治恐怕不得法。更遑论……”

    他又细探了脉,“夫人从前?,断骨重生,筋脉俱损,彼时应是错过了最佳疗养时机,并未休养得宜,此等陈年?旧疾在身,心疾顽固更甚。”

    默然旁听的余娴抬起头来?,看了良阿嬷一眼,后者合上?眸,微点头。便是承认了此为武功尽废的缘故。余娴痛在心口,凝视着陈桉煞白?的脸,微微攥紧拳。

    “至于晕厥后无法唤醒,是太过操劳之故,便是睡上?三天也属正常,好生休养,每隔一个时辰喂些汤水,每隔两个时辰想办法喂进药,使其咽下,明?日再看。”大夫说完,余宏光松了一口气,抬手示意良阿嬷带人去开药方,又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床榻位置空了出来?,余娴才?走到榻边,拿起巾帕为陈桉擦拭额头上?的汗,见阿娘拧紧眉头,喃喃不休,似梦魇之状,余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好她,便紧握着她的手,任由她的指甲嵌入肉里?。

    余宏光回?来?看见,接过手劝她,“阿鲤,这里?有爹在,你莫操心了。”他瞥了眼余娴手上?印痕,失笑道,“有一帮子老练的阿嬷们侍疾,也用不着你这样手生的丫头片子。”

    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胡乱用笨法子伤着自己,余娴微微窘迫,想到余楚堂,她又忍不住问,“二哥真的就放出府去了吗?”

    余宏光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肃然道,“是。我没有玩笑,也不是说气话。阿鲤,你可能理解我的苦心?”

    “女儿能理解,您无非是想逼迫他自己成长,也是为了给阿娘减些麻烦事。但玉匣之祸来?势汹汹,二哥这时候没了余府庇护,和被推进火坑有何区别?”再如何那也是爱护她长大的兄长,余娴恨他口无遮拦,但不舍得他没命。

    “你也知道玉匣了。”余宏光并不惊讶,想来?是萧蔚同她说过些传言,他叹了口气,“你不必担忧,来?时,萧蔚向我提起一法,我思量后觉得可行,已?打算向陛下请旨,送楚堂去苦寒之地,远离鄞江是非。”

    “苦寒之地?您是说,萧蔚让二哥从军?”余娴险些高声惊呼,在余宏光噤声的动?作暗示下,压住了,仍不解地追问,“二哥跛足,怎能从军?上?战场岂不成了累赘,人人喊打?”

    声量太大,陈桉梦中呜咽一声,余宏光便无心再向余娴解释,抬手示意她退下,“你去问萧蔚吧。你阿娘这里?,我会照顾好,我不在,几位心腹阿嬷也会悉心照看,你若仍是不放心,我让他们每隔半日向你禀一道。她这是旧疾,休息好了就没事,从前?也这样,只是这次被气得狠了些,我慌了神,害得你也胆战心惊。你快回?去吧,良阿嬷取了药就会跟上?的。”

    不便再多?打扰阿娘休息,余娴点点头,“若有何事,阿爹一定要找人来?通传。”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一事,“元贺郡主邀女儿芜池冰嬉,阿爹可有叮嘱的?”

    余宏光沉吟片刻,“萧蔚同去?”

    余娴纳闷,点点头。

    余宏光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若在宴上?遇见敦罗王府的人,或是祁国府的人,你莫要单独谈话,让萧蔚应付。”

    虽不懂其中道理,但余娴先答应了下来?,让他放心才?离开。

    院外,萧蔚还在风口耐心等着,余娴有话要问他,无心跟他计较进院前?的调戏孰胜孰负,便直接朝他的背影唤,“我爹不知道你,我却一清二楚,你的每一个举动?必然有利可图,你让我二哥去戍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还以?为她知道这个事会很高兴,没想到惹来?一顿骂,萧蔚一愣,下意识往后一退,撞到稍矮的树干,头顶枝头小雪堆惊落,砸在他的面门上?,高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羽睫上?顷刻累起白?雪,很是无辜惹人怜样。

    见他被雪砸,余娴心中畅快,面上?却气呼呼地,转身就走。萧蔚垂眸自顾自一笑,跟上?她,“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又不理他。萧蔚的狐狸眼顿时揽了廊上?光彩,阔视前?方道,“我承认,出这个主意,是我存了私心。至于是什?么样的私心,你不理我,我不说。”

    余娴依旧不搭理他。

    看来?是真生气了,萧蔚不再拖沓,同她解释道:“世上?之事,无论如何必有两面,军中有位副将,近几年?就专收残疾士兵。你在繁华鄞江看那聋哑奴仆,自然觉得可怜,但在苦寒之地,戍守边疆,正缺这些一心无可两用的人才?。聋兵守营帐;跛足站哨岗;眼盲者耳聪;声滞者心专……各人有各人的用处1。你二哥去了苦寒之地,没人惯着他,军中纪律严苛,他必须遵守,自食其力,不出两年?,心智大改。”

    说罢,两人走到了府门,小厮牵了马车出来?。待上?了马车,余娴将一番话细想过,才?问他,“你的意思是,二哥不仅不会死,而且于国于己都?大有用处?”

    双辕待要滚走时,良阿嬷赶上?了,坐在外头。

    萧蔚以?巾帕擦拭脸上?雪化后的水渍,“近几年?边境安稳,又有名将戍守,就算有敌军来?犯,都?是些小打小闹,总归不会起大乱。你二哥就算想上?战场,都?没机会,想死,就更不容易了。再说,苦寒之地距鄞江千里?之外,人人只求眼前?生活,没人会把手伸到鄞江来?,觊觎劳什?子玉匣,就算有,你二哥当个无名小卒,难道还会仗着远在鄞江的爹娘的势报上?名号吗?谁也不会知道你二哥的身份。他待在那里?,最好不过了。”

    第42章 面首的作用?嘶……

    磨砺心性, 是毕生所不能休止的历练。二哥若将来?有成,再回过头看,也许也会感慨机缘。

    回到萧宅, 良阿嬷离开?视线内,余娴与萧蔚同去书房。

    “你为何要帮二哥?”余娴回想他方才说过的话,满腹疑惑:“你不是说你我之?间恐有血海深仇,若真相确然,你就要向?余府报仇么?把二哥送到偏远之地,岂不是饶他一命?”

    待她坐好, 萧蔚关上了门,稍一思索, 反手?插销。转过头见余娴狐疑地盯着他的动作,他坦然解释, “你也不希望我们聊正事, 有人来?打扰吧。”

    是吗?这娴熟的反锁手?法,是为了防正经进出吗?余娴摆弄手?绢,想起那夜他发疯的样子, 不禁有点紧张。

    萧蔚慢悠悠解开?外袍, “我只想在做坏事前,多做些?好事。若能让你开?心, 日后我们形同?陌路时?, 望你不要记恨我。”

    作什么要在说正事的时?候脱衣服?奇怪了, 这屋子里的炭火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也许是他觉得?屋内热吧, 余娴别开?眼, 额间一滴汗落下,才意识到自己还系着他的大氅, 遂抬手?想解,一顿,又觉着在他解衣时?自己也解衣,不太对劲。

    “那你又为何帮我隐瞒身份,连春溪和良阿嬷都不告诉?”方才在马车内,余娴分明也能问他这问题,却怕被良阿嬷听了去,随他到书房才问出口。萧蔚走到她身前,帮她解大氅,眸色清明,一丝不易察觉的悦然隐藏在眸底,“你怕我被良阿嬷砍。”

    他就站在她身前,低头凝视她,大氅被解开?,余娴也没有挣扎,一片坦荡,“是,你若死了,我如何证明阿爹的清白给你看?话本子里从来?没有负心人便宜去死的道理,都是活着赎罪。”

    “你不舍得?我死,把话说得?这么漂亮。”萧蔚毫不留情地?戳穿,见她面红耳赤作羞恼状,还想反驳,他不再拐弯抹角,抢先道,“这些?天我总在想,你为何不信我心悦你。直到看到了你二哥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你和你二哥一样,恼羞成怒后,总有一种?不肯回头的固执,俗称嘴硬。”

    余娴蹙眉,听得?逆耳,想侧过身不理他,却被他夹住了双腿,正对的是他劲瘦的腰腹,这位置颇为尴尬,他还居高临下看着她,她的大腿外侧拧不过他的腿内侧,不能转身,只好把头偏向?一边。

    他却还在说,“你以?为我早就深爱不渝,便为我付出真心,结果突然得?知我并不真心喜欢你,觉得?很丢脸。所以?当我再像从前那般倾爱于你时?,你总有千万种?借口说我的不是,好像只要说我有诡计,便将从前的事扳回了一城,弥补了从前没看出我真面目的愚蠢似的。”萧蔚附身凑近她,“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