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似乎从未教过你这方面的事。”
林织的视线从戚禾的面上一寸寸下移,从少年的面庞,到他的丹田之下。
林织轻叹:“我还以为你岁数到了自己就会懂了,想来不尽然。”
他心里确实有些烦扰,和三年前匆匆一瞥相比,戚禾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林织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却没有下床走到戚禾跟前,也没有让戚禾靠近自己,而是说:“你到屏风后面去。”
林织可不打算手把手地教徒弟怎么解决晨起问题,若是这么做了,放到日后不就是他这个师父先对徒弟动手,以至于让徒弟忍不住心动么。
虽然很满意戚禾的谋划,不过林织可不是乖乖咬钩的人。
他也不打算用其他地方给戚禾演示,哪怕他用脚踩上去,都是对徒弟的赏赐。
那就用声音,戚禾自从失明后,与这个世界保持沟通的最重要最直接的方式。
隔着一堵屏风,可是足够避嫌。
林织可不急着看,有他看的时候。
听到师父的命令,戚禾心里一跳。
他连最糟糕的师父将他赶出去或者带他去找别人的情况都想过,却没料到是这种。
戚禾走到了屏风后,因为紧张不自觉吞咽,喉结上下滑动。
林织发了话,屏风后人影呆呆地跟着照做,林织笑着喝止:“上面不用。”
“你什么地方气血运行不畅,应该不需要我教你?”
戚禾低低应声,迟疑道:“师父,然后呢?”
“轻点握着,它可不是云月,经不起你随意折腾。”
云月是林织花费了不少心思让名匠给戚禾锻的剑,无论是长宽,还是上面的花纹样式,都出自林织之手。
这把可堪为神兵的武器无论是材料还是人力,都花了林织极大的功夫,不过结果让他满意。
这么多个春秋,云月剑始终锋芒如初,未有钝边破损。
林织语气平缓地说着诀窍法门,如同在教授练功要诀。
他们做了九年的师徒,这算是林织第一次传授戚禾经验。
那些如何避着蛇虫鼠蚁的话语不算,那些如何应对状况的也不算,毕竟那些话林织能和戚禾说,也能和别人说,可唯独这件事不同,只有他们师徒之间可以分享。
林织倚靠着床边,懒洋洋地隔着屏风告知戚禾方法。
“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手上早就有了茧,可别一心用狠劲,疼的只是你自己。”
“明日大比起初可是擂台混战,你可不能在这上面出了差错。”
林织的语气戏谑,仿佛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师父的取笑没让少年羞恼,他无神的眼眸更加空茫,被热气烧的通红,下颌悬着的汗珠,在轻微的气喘声里低落。
戚禾做的生涩笨拙,全然按照师父教授的来。
他分明是极有天赋的人,可在师父面前,他似乎永远都需要依靠和仰望,于是永远乖巧柔顺,从不违背。
有着剑茧略显粗粝的手指在颜色映衬下显得苍白,宽阔手背上的青筋纹路明显。
青年教导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些晨起未梳洗的慵懒,和平日的柔和相比多了几分不同。
戚禾想起了师父的手,当初在春沂时,师父便是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师父的手依旧细白柔嫩,毕竟蛊师无需舞刀弄枪,只用和那些毒虫打交道。
但戚禾知道师父的手上应当是有伤疤的,那些都是喂养蛊虫留下的痕迹,只是师父不喜欢留着那些痕迹,不是觉得不好看,只是不想让人识破身份,因而总会用东西将疤痕去除。
师父的手戚禾在年幼的时候就细细量过,年年如此,因而记得无比清晰。
耳边是师父的声音,明明隔着屏风,恍惚间戚禾却觉得自己的手已然变成了师父的手。
鼻尖似乎出现了师父身上独有的甜香味,好似师父不是在远处坐着,而是就在他身前。
大胆的痴妄,乖顺的徒弟毫不避讳地对着屏风之外的他最亲近最尊敬的人倾泄念想。
林织停了声音,估算着情况,把玩着手上的铃铛。
这用来驱使蛊虫的银铃,也仿佛成了驯化人魂灵的利器。
在某一瞬林织忽地出声,声音格外温柔,话语却全然相反:“握紧。”
戚禾下意识猛地收紧,在感观交织中坠入密网。
少年的脑海空白了一瞬,脑海里只有着师父的声音回荡。
明明平日里体温偏低,如今手心却滚烫的紧。
戚禾仿若还在梦中,有些迷蒙。
他的唇微动,却未吐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