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村位于北方和南方的边界处,气候不比南方,芭蕉林到冬天依然翠绿,但也不像北方枯成一片,大片大片的黄叶里,掺着几抹嫩绿。
沙沙——
芭蕉叶乱晃中,周宇从林子里钻出来,表情夸张地哈一声,想要吓唬他奶。
李春花冷冷一扫,骂他:“周小五,你要死呀!”
就这蒙蒙细雨,不撑伞走半天,衣服才淋得湿,周宇却跟落汤鸡一个样,大颗大颗的水珠从头上滴落。
脚上的胶鞋更是沾满了泥巴,连带好长一截裤腿都脏得不行。
脸上溅到了泥浆,数嘴角那颗最显眼,跟媒婆痣一样。
丑死了,李春花满满的嫌弃。
李春花气急败坏,跳下晒谷场,揪住周宇的耳朵,用力一拧,“下雨天你钻林子,你不凉着谁凉着?凉着不得吃药,吃药不得花钱!你家那么有钱,不拿来孝敬你奶?”
周宇痛得嗷嗷叫,扒拉他奶的手,“奶,奶快放开!”
妹妹看到躲羞人,他不要面子的啊。
李春花松了周宇的耳朵,照着他屁股又是一巴掌,“说!谁让你钻林子的?”
“嘘——”周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对他奶说,“小点声,别吓到妹妹。”
李春花虎着脸,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刚来就教唆她孙子闯祸,李春花对小苗苗更没好感了,往林子里瞥了眼,“人还在里面?”
周宇点头。
“不管她,回家。”李春花转身要走,周宇两只手将人拽住,使出浑身力气,试图把他奶拖进芭蕉林,“奶,妹妹很乖,不要丢下妹妹。”
李春花脸色更难看,呸了声,“她要是乖的话,能带你钻林子,你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憨包,走这边绕过去不行?非要钻林子。”
周宇惊叹,“哇塞,奶你好聪明啊。”
李春花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往林子另一边走去,透过层层叠叠的芭蕉叶,看到蹲地上的小女孩。
拿着一小片翠绿的芭蕉叶,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下面,样子看不清。
比她想象中瘦。
“苗苗,快看,咱奶呀。”李春花身后的周宇招呼小苗苗。
小苗苗缓缓地转过头,手里的芭蕉叶跟着转,碰到头顶枯掉的黄叶,黄叶耷拉下来,正好把人挡住。
小苗苗伸出小手拽着黄叶,怯生生地探出小脑袋。
第7章
小苗苗跟她哥一样淋成了落汤鸡。
小揪揪湿漉漉的,没精打采趴在头上,碎发凌乱地散在脸颊,裹着冻得发红的小脸蛋,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泛着水光,小嘴巴绷成一条直线,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春花。
李春花也看着她,三四秒过后,给了周宇后脑勺一巴掌,劲大,周宇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地上,李春花只是冷眼旁观,没出援手。
“你就是顾苗苗?”李春花眼神坚定,铁石心肠的模样。
小苗苗乖巧地点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小奶音地问:“你是妈妈的妈妈?苗苗的姥姥吗?”
“不是,”李春花冷漠脸,甚至有点凶,“我是周宇的奶奶,你欺负我孙子,来找你算账,给我过来!”
小五哥哥的奶奶不就是苗苗的姥姥吗?姥姥为什么说自己不是苗苗的姥姥?姥姥在跟苗苗玩游戏吗?一定是这样的,就像妈妈昨天见到小五哥哥一样。
她们大人好喜欢扮家家哦,小苗苗想不明白,但自己的大人能怎么办?宠着呗。
小苗苗举着芭蕉叶,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去,不慎踩滑,整个人往前扑,李春花伸手一把捞住小团子,舍不得扔掉芭蕉叶,小苗苗好半天才稳住身形。
呆头呆脑的样子,让李春花翻了个白眼,收回手,居高临下地问她,“你带小五钻的林子?”
小苗苗摇摇头,想到什么,又点点脑袋。
李春花不耐烦地皱眉,凶她,“到底是不是?好好说话!”
太大声,小苗苗被吓到,往周宇身后躲。
“奶,都说了不是,”周宇张开双手保护妹妹,做出一副英雄就义的表情,“是我带苗苗钻的林子,奶要打要骂冲我来,不要欺负苗苗!”
“瞧你没出息样,才一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李春花伸手撸他的脑袋,一手的水,嫌弃地甩甩,看向一样浑身湿答答的小苗苗,没好气道,“磨磨唧唧,冻死你俩算了,还不给我回家。”
李春花走前面,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些皮孩子,尽给大人添乱。
裤腿被人拉住,李春花低头,小苗苗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她,李春花无情脸,“又不是小娃娃,爱走不走,不得抱你。”
小苗苗无辜极了,“苗苗不要抱,可以自己走。”
不要抱,你拉我裤腿干嘛?这么小就学会说谎,长大还了得!李春花刚要教训,小团子小手一指,说,“姥姥打伞,着凉生病,痛痛。”
李春花顺着瞅过去,周宇捡起晒谷场上的大黑伞,笑咧咧地跑来,“苗苗说得对,奶快打伞。”
“要死呀!”李春花一声怒吼,余光瞥到小团子抖了抖,她不自觉地小点声,说周宇,“把伞丢一边,不看着,被人拿走,不亏大了!”
这个年代,就连一把伞也是稀缺物,大多人家里只有一把伞,下雨出门都戴斗笠。
“姥姥不骂哥哥,是苗苗让哥哥摘大叶叶。”小苗苗帮周宇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