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101节(1 / 2)

他望着前方的公子,犹豫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反倒是青年先说了话,他垂着眸,声音很淡:“莫怀,吩咐下去,将商阳的势力都撤回长安。”

    “所有势力吗?”莫怀眉心微蹙,难得反驳了一句:“有了账本,再有一月,我们便能查出——”

    青年平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所有。”

    莫怀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当年公子的父亲谢大人被陷害贪污,于闹市斩首,夫人自缢,全族流放,家破人亡。

    其背后有一条完整的关系链,追查到最后,线索断在商阳。

    公子这些年培养出的大部分势力,在几月前全部都调去了商阳,就是为了尽快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本账本只是经过他手,他并没有看见账本中的内容。只是负责账本的暗卫暗中同他言,再需要一月,依靠账本就能寻出当年的叛徒了。

    可......今日公子同他言,要将商阳的人全都撤回来。

    因为什么,莫怀虽心知肚明,还是忍不住想要反驳一两句。这些年公子都在为了这件事忧心,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线索,怎可如何草率。

    似乎不用回头,谢欲晚都知晓莫怀的反应。

    他没有同莫怀言很多东西,只是平静道:“那方账本是她给我的。”

    这里的‘她’是谁,两人都无需点明。莫怀一怔,却又用担忧的眸光望向身前的人。这般拙劣的谎话,公子便是能骗过他,能骗过自己吗?

    即便没有那方账本,他们的人也会在商阳一带寻线索。

    一是为了当年的事情;二是为了不让天子忌惮。即便公子同天子少年情谊,互为知己,但那毕竟是至高皇权,如何容得一点侵犯。公子此时将所有势力调回长安,那些人必然会听到风吹草动。

    这般,公子前几个月告假,不参与朝中事务,避开阴家贪污一案,便成了无用功。

    莫怀知晓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

    隔日,他就听见了在废宫中照顾太子的那个老太监暴毙而亡的消息。那老太监,从前是阴皇后身边的人,后来阴皇后难产而死,老太监就到了东宫照料太子。

    太子是他一手照料大的,这话都不过分。

    前些日子太子被废,老太监是明面上唯一一个同太子一起留在废宫的人。

    如今......老太监死了。

    莫怀心中叹了一口气,望向了远处在一颗梧桐树旁的公子。

    随后,他就发现,公子也同这世间的庸俗的男女一般,将手中的红布条系在了梧桐树的枝丫上。只是旁人想系得越高越好,公子却只是系在了矮矮的一处。

    他几乎不用想,便知道公子写的什么。

    公子不信神佛,自小便不信,莫怀从未想过,有一日公子会因为爱慕一人做这般的事情。他向着公子走过去,准备汇报下面传上来的情报。

    还未走到时,他便看见了梧桐树上飘扬的红布条。公子的字很好认,他看见上面的字时,怔了一瞬。

    红布条悠悠在风中飘着,属于谢欲晚的那一方上写着——“愿姜婳一生喜乐安康。”

    莫怀望着远处的公子,昨夜屋内的灯燃了一夜,他并不知道公子做了怎样的决定。只是他知晓,从那东宫的老太监死的那一刻,这长安城的天便该变了。

    无论是太子还是司家,至此之后,都再无暇顾及姜三小姐了。

    他随着公子一同下山了,听晨莲说,姜三小姐要待到明日才回姜府。他望向一旁的公子,轻声道:“公子,不再住上一夜吗?”

    他其实想问的是,不同姜三小姐一同回去吗。

    可手执诗书的青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眸中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莫怀还未说什么,车窗外突然传来了苍老的一声:“施主留步。”

    是住持的声音。

    谢欲晚放下手中的诗文,下了马车。他望着对面的住持,不知为何,住持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施主可否同老衲到后山竹林中一叙?”

    他没有拒绝,淡声道:“住持请。”

    两人步行到了后山那片竹林,一夜之间,葱郁的竹林满是枯黄的叶,地上上已经成为了枯黄的一片。

    前日谢欲晚在竹林中挖过酒,那时竹林还是葱郁的一片。

    他望向住持:“是生了蝗灾吗?”

    这般景象,他只在六岁那年流放的路中见过。

    住持摇了摇头,手不住地拨着木珠:“施主,世间万物都有因果。这竹林的因和果,在它还未生长之时便被决定了。昨日的葱郁,今日的枯黄,只在一念之间。”

    住持眸中满是不忍,说完这几句话,眼中的花白又苍老了几分。明明在夏日,他却裹着厚厚的袈裟。

    只是说了两句,住持就咳嗽了起来。谢欲晚望着,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透支着性命。

    他无端觉得这一切有些熟悉,无论是面前这个苍老的住持,还是这一片枯黄的竹林。他寻都不到一丝同此有关的回忆。

    他知晓自己应该是丢失了什么,可他的面上是如此地平静。

    他望着对面的住持,躬身行礼。

    君子如玉,淡漠如风,他轻声道:“在下知晓。”

    住持不能再言,他望着青年淡淡远走的背影,一声又一声地道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等住持停下,他唇边已经涌出了血,顺着他苍老满是沟壑的脸向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