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惠贵妃恰好抱来了皇长孙女陪胤媛玩,青璃将两个小不点并排放在摇床上,和惠贵妃一同坐在旁边,听着两个小不点咕哝着小嘴,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婴儿语。
胤媛面对大人霸道,可面对比她还小的小团子却很友好。只见她时不时仰起脖子试图跟小团子贴贴脸,又时不时翻个身爬起来轻蹭小团子的襁褓。
小团子似乎是被蹭痒了,蹬着腿笑得吐出了泡泡。胤媛顿时乐得只拍巴掌,还偏头对着青璃“啊啊”大叫,仿佛是想让额娘看看她和小伙伴。
青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胤媛就因为侧着身子,没法稳住坐着的重心,结结实实仰倒着摔在摇床上。胤媛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屋顶,好像还没从方才的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
守在一旁的子衿心疼得不得了,可却碍于主子的命令不敢去抱小公主——青璃给宫人们下过命令,像摇床上这种铺满了棉被的柔软之处,只要孩子没嚎啕大哭就不许哄。
被胤媛懵懵的小眼神逗乐了,青璃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听见额娘的声音,胤媛这个小傻瓜也吐出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一边笑一边自食其力爬起来朝小团子靠近。
旁观全程的惠贵妃连声称赞:“昭熙公主的性子真好,摔倒了也不哭不闹。”
青璃甩了甩帕子,也不帮闺女遮掩:“她也就在本宫面前乖一些,但凡刚刚本宫不在场,她现在就已经哭花了脸。”
青璃在心里补充:若再加上她阿玛或哥哥在场,那胤媛哭起来的架势就更不得了,恨不得把坤宁宫都震塌。
惠贵妃依旧笑意吟吟:“那说明昭熙公主机灵着呢!”
青璃瞥了眼摇床上的小粉团,勉强承认了:“她也就会看眼色这一个优点。”
惠贵妃故意酸声酸气道:“咱们昭熙公主还是个美人胚子哩,既漂亮又聪明,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青璃撩起眼帘,瞟了眼惠贵妃:“本宫更喜欢惠贵妃的大孙女,可爱乖巧,一看就比胤媛这个天魔星娴静多了。”
惠贵妃掩唇一笑:“臣妾更喜欢活泼的孩子,要不臣妾跟皇后娘娘换一换?”
青璃淡定自若地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本宫倒是想,可胤禘绝不会同意的,这孩子一天不抱抱妹妹,就心里发慌、茶饭不思。”
惠贵妃并不拆穿青璃的口是心非:“大格格确实乖巧可爱,平日里甚少哭闹,臣妾每次抱着她心就软成了一滩水。但臣妾还是希望她多些气性,女孩子霸道一点更好。”
青璃笑着邀请:“这还不简单么?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惠贵妃多带大格格来坤宁宫同胤媛作伴,大格格自然会被带坏。”
惠贵妃欣然应诺:“臣妾就等着皇后娘娘这句话哩,这可不是带坏,是正面影响!”
青璃转头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个小姑娘,温温柔柔地笑着:“大格格还未取名吧?不如小名由本宫来取,大名让皇上想。”
大格格已过百日,可延禧宫和阿哥所都没传出取名的动静,青璃自然明白惠贵妃这是盼着自己和康熙帝取名,以示荣耀。
果不其然,惠贵妃笑得更加开怀:“臣妾求之不得!皇后娘娘是整个大清最有福气的女子,您给大格格取名,大格格想必也能沾沾您的福气呢!”
倏然之间,青璃已经心有定稿,缓缓出声:“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皎字意指月光洁白而明亮,大格格的小名就叫‘皎皎’吧。”*
惠贵妃对这个小名满意至极,脸上的笑容愈发明亮,行礼谢恩后又感慨道:“皇后娘娘才华过人,诗词佳句,信手拈来却又恰到好处。”
青璃这些年已经适应了她们想方设法拍马屁的行为,当下也不反驳,反而逗趣道:“本宫取了这么好听的小名,看来皇上想大名时要多费点脑筋,才能不被本宫比下去。”
见惠贵妃笑而不语,青璃也意识到这个话题她不好多言——说皇上比不过皇后肯定不行,但当着皇后的面说皇上定能更甚一筹,也挺缺心眼的。
青璃见状岔开话题:“还有不足一月,胤禔就要随军出征,包裹可都收拾好了?”
胤禔被康熙帝钦点为裕亲王福全的副将,这次会真刀真枪的上战场——福全虽失去了统帅一职,但仍会率领两万右路军征战准噶尔。
包括胤禘在内的五位皇子中,真正参与进这场战事的只有胤禔。
胤福十六岁的年龄勉强够,但他自小身子便不大好,志不在沙场又尚未从上书房结业,康熙帝便也没考虑胤福。
至于胤祉和胤禛,身子骨倒是不错,可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康熙帝还不至于狠心到把自己未成年的儿子逼上战场。
最小的胤禘,也没有贡献力量,但他对这场战争的了解却最详尽——康熙帝虽未让胤禘参与决策,但战事的每一处布置、详细的前因后果,康熙帝都掰碎了讲给他听过。
胤禔对上阵杀敌这件事怀抱有极大的激情,可以说是热血沸腾、期盼已久——春秋十载苦练武艺,只为今朝展翅翱翔。
但对于惠贵妃和大福晋而言,此事就是忧喜参半——既为胤禔的高兴而开心,又为胤禔的安全而忧虑;既希望胤禔能勇冠三军,又担心胤禔折戟沉沙。
可不要以为皇子上战场有亲兵保护就能万无一失——“林司祁”告诉过康熙帝,原本历史上,前有二十九年一征准噶尔的乌兰布通之战中,佟国纲马革裹尸而还;后有三十五年三征准噶尔的昭莫多之战中,皇子胤祺被流矢射中,面部受伤破相。
堂堂国舅爷都能战死沙场,谁又能百分百安全呢?
青璃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前阵子佟国纲缠着康熙帝非要去打准噶尔,康熙帝烦不胜烦,在青璃面前骂他大舅舅“不识好歹”时,提到过这些。
佟国维至今闲赋在家,已养老近十年,佟家的小辈们也没有谁混出头了。作为佟家如今唯一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若佟国纲在此时噶掉,康熙帝也会为母族的前景而担忧。
好话赖话都说遍了,佟国纲想跟准噶尔较量一番的想法丝毫未变,康熙帝逐渐失去耐心,撂下一句“要去就让佟国维去”。
佟国纲还未来得及为弟弟“重获圣宠”、“重返朝堂”而欢呼,康熙帝的后一句话就让他肝胆俱颤、失魂落魄、胆战心惊。
“朕收到过托梦,舅舅此次若去准噶尔,会把命留在草原上。”
自十八年,康熙帝因为托梦精准预言过地震后,这十多年来,康熙帝又借此提前告知过文武百官大大小小的天灾不下十起。如今整个大清都对圣上的预知梦深信不疑。
“要去就让佟国维去”,这句话在佟国纲的耳朵里自动翻译成:“要死就让佟国维死”。
佟国纲哪还敢继续纠缠,麻溜地滚出了乾清宫,接下来的日子也过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避开准噶尔,我就能躲过死劫吗?若是命有定数呢?若我没逃过这一劫,佟家又该何去何从?
对佟国纲的这番表现,康熙帝在青璃面前吐槽道:“自找的,朕本不想让他担惊受怕,非逼朕明言。”
话题回到此时的坤宁宫,听得“随军出征”四字,惠贵妃的眼眶马上就红了。
惠贵妃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语带哽咽:“让皇后娘娘见笑了。胤禔的包裹有雅琴操心,早已备好。”
青璃倾身拍了拍惠贵妃的手背:“如何会让本宫见笑?本宫也是两个孩子的额娘,易地而处,本宫的表现怕是远不如你。”
等惠贵妃缓过劲来,青璃又柔声劝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越是看重胤禔就越应该支持他在喜欢又擅长的事情上发光发亮。”
“咱们私下如何祈祝祷告、如何忧思担心,皆在情理之中,可在胤禔面前,还是要让他知道咱们对他的信心十足、咱们永远是他的铠甲后盾和停泊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