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所谓的纨绔子弟,其实正是谢滔与他的部下乔装而成。
就在昨日,圣淑招了他进宫,向他提起细作的动向,要他继续跟进,将细作抓捕归案。
谢滔虽不明白,为何圣淑要他一个京兆尹跨地捕人,毕竟他是一介文官,抓人也不是他的强项。
不过又转念一想,圣淑向来深明大义,做事自然有她的考量,于是也不问,便直接拜了下属乔装成富家公子,寻到这预言冠上来。
甫一踏进这间幽深的小观,他的眉心便攒了起来,这竟是间坤道观,那一个男子又是如何混入这间道观的呢?
他又想到这个细作向来狡猾,极有可能亦是乔装成别的身份,于是低声嘱咐部下绝不可放过每一个行迹可疑的人。
部下收到命令,便各自分头行动,谢滔负着手缓缓走入了树荫下,聒噪的蝉鸣声吵了他的耳,他顺着声音抬起头,这才发现树梢上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冠。
姝色娇妍的脸上却一丝神情也没有,仿佛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莲。
“借问女冠,”他忖了忖,还是向他开了口,“近几日,观里可有来了什么外来人?”
“善人带这么多家仆来是要找人?”
“嗯。”
“那可就多了,不知你要寻的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是一个偷了钱的家仆,身长约有七尺,不胖不瘦,长相正如这个模样。”谢滔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张画像来,长臂一伸,便送到她眼前。
郁金并不接过,只是就着他的手看了起来,看了半晌画像的人竟不像中原人,况且他说的官话实在太过标准,不禁对他的身份起了疑。
她摇摇头,“不曾见过。”
谢滔收回了画像,认真还了个礼道,“多谢女冠。”
说完,便转身往观里走,谁知还没走两步,只听吧嗒一声轻响,有什么浑圆的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入他的后脖颈。
他伸手一摸,一见手中之物,不禁煞白了脸色,奋力一甩,那蝉便滚落到了地上。
郁金从树上跳了下来,拾起地上的蝉,丢入小篓中道,“这可是好东西。”
谢滔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还挎着个小篓,原来刚才的蝉鸣声竟出于这里,没想到这女冠长的一副冰肌玉骨的模样,又是上树,又是捕蝉,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谢滔出生世家,从小锦衣玉食,自然是未曾见过这种粗鄙之物,只见她走近了一寸,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郁金挑唇一笑,洋洋洒洒地经过他身边,又走开了。
果然,不过是绣花枕头罢了。
第四十三章
可想而知, 就算把玉岩观挖掘三尺,也不可能找出细作来。
然而谢滔做事一贯审慎,让部下把玉岩观围住, 观主探出半个身子, 神情凝重的往窗口张望着,这是招谁惹谁了?
家仆抓不到, 要拿她们这群女冠做筏子不成,她们这座观香火并不旺盛, 要钱也没钱呐!
要美色……她想到此处, 登时打了个寒颤, 这更罪过了。
她默念了一句, “福生无量天尊。”
怎知, 身侧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着实唬了她一跳, 她定睛一看, 原来是碧虚。
“观主, 观里被围了,蝉才捕了几只……”她顿了顿, 又补充道,“不够吃。”
“这时候,还管什么蝉啊,你瞧见外面那个人了没,”她指着远处负手而立的谢滔, “你瞧他一身细皮嫩肉的, 又身着一身绫罗绸缎, 必然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咱们观小, 容不下这等人物啊,你想个法子把他赶走吧。”
观主说着挥手赶她走,大有把她献祭出去的意思。
郁金退到门口,这才淡然开口,“这人不是纨绔,是朝廷命官。”
说完便顺从地跨出门槛,朝那人走去。
“啊……这……”观主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既是朝廷命官,那么她这座小观又是招惹了什么大事啊!
郁金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最后在他身前停了下来。
她拂尘一甩道,“我们这观小,善人也都搜过了,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还围住了呢?”
“请问观主何在?”
她滴水不漏道,“观主身体不适,善人与贫道说也是一样的。”
“好,”谢滔看着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冠,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某乃京兆府尹,为抓细作而来,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女冠想必也知,窝藏细作,罪同叛国,下场如何,应当也省的吧?”
她不悦地睨着他,“那你意欲何为?”
谢滔依旧温和道,“只是问问话而已,还请女冠把观里所有人叫到大殿来吧,只要问清楚,不会为难你们。”
郁金又抬眼望了他一回,见他朗月清风似的脸上没有不耐,脸色稍霁。
于是踅身把他的话转告了观主。未几,所有人都到了大殿,挨个接受盘问,论到郁金时,他停下手中的笔,审视的目光又在她身上滚过一遍,“这几日,可有可疑的男客来过?”
“不曾。”
“最近一年来呢?”
“我看人极准,若是有外族人来访,我必有印象,但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观……一年的香客也就这么些人,实在是没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