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馥侧坐着,背靠亭柱,正专心致志地雕刻手中的一块木头,旁人说的话一句未入耳。
若仔细去看,她的手指正细微的发着抖。
刚才说话的是来自虢国的美人,听闻身份高贵,是一位颇受宠爱的郡主,来离国是为了争夺太子妃之位。
她说了话,没听见回应,面上有些挂不住。
“喂,我跟你说话呢。”见班馥依旧沉默,头也没抬,气道,“边陲小国就是没教养!”
这次献入离国东宫的美人至少也有十几个,管事太监将她们两两分到一个小院同住。
但没人愿意和这位虢国美人住,只因她性子跋扈,短短数日,已树敌无数。班馥最终分到与她同住,私下里都收到了不少同情的眼光。
眼下班馥腹中一阵阵绞痛,实在懒怠与她争辩。
当今天下,一分为二,离国、陈国各分半壁江山。其余小国为了生存,大多依附离、陈两国。
离国太子已二十有五,可至今房内空虚,连个通房都没有。皇帝明里暗里,都表达出了希望他尽快开枝散叶的想法。
适逢离国朝拜会,各附属国闻风而来,敬献美人,俱是为了日后在离国后宫争得一席之地。
班馥是众女之一,可惜她顶了个鄞国美人的名头,实则却是个细作。
任务艰巨啊……
她暗叹一口气。
暂且熬过了刚才蛊毒发作时的疼痛,她将雕刻得半成型的木雕收进怀里,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眼前阴影移叠,竟是虢国美人揽住去路。
班馥见她目露凶光,就差扑上来咬她一口了。
这是不能善了了?
班馥目光微动,突然怔在当场:“姐姐何时来的?我竟不知!咦!快别动!眼下姐姐这个情态与亭外景色交相辉映,竟宛若神女下凡!”
“巧言令色!”虢国美人不屑地剜了她一眼。
班馥哀叫一声,好似她糟蹋了什么天赐之物似的,痛心疾首地说:“姐姐!真的不能动!少一分缺一厘,都是不美!太子殿下是最重皮相之人!这些年他始终独身一人,都是因为没见到比他自己还完美无缺的美人!”
虢国美人见她神态诚恳,想到离国太子谪仙之姿,不禁迟疑道:“真的吗?”
“当然啦!不然还有什么原因?难道因为他不举吗?”
虢国美人:“……”
“姐姐你信我!”班馥热心地帮她摆好姿势,指节不经意地压过她身上某处穴位,满意地欣赏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对了,便是神仙见了也会心折。”
“姐姐,你在这儿等着,千万别动,我去打点一下,寻殿下过来!”
“等着等着,别动,啊?”
班馥顶着烈日跑出了凉亭,脸上的笑转脸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虢国美人诡异地保持着一个目露凶光,嘴角含笑的捻花姿势,良久未动,仿若石化。
*
“……”
东宫太子书房。
影卫面无表情地报告完各院美人动静。
留在屋内伺候的太监宫女皆是心腹,听完忍笑忍得肩头耸动。
离国太子元君白落笔的手一顿,莞尔一笑。
管事太监瞪了屋内人一圈,用眼神作警告,随即上前义愤填膺地说道:“殿下,此女在人后编排造谣,实在有损殿下清誉!不如略施惩戒?!”
屋内寂静无声,元君白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温声道:“不必。”
“日后也不需事无巨细来报,只需核实她们各自身份,莫混入了细作便是。”
影卫应是,闪身退了出去。
管事太监自然是不满这个决定,可殿下虽御下宽厚,但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只好罢了,转而进言道:“陛下那边已差人问询过多次,对殿下很是关爱,眼见各国美人已入府月余,殿下不妨召见一二?”
“殿下?”
片刻后,清雅温润的声音淡淡响起。
“嗯,你安排罢。”
管事太监喜出望外,一叠声地应下。
*
……这狗日的蛊毒。
班馥趴在床上,痛得额头冒汗。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木雕,牙关紧咬,不让唇间泄出一丝痛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