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当时真以为他念不动国家义务教育的教材了,自掏腰包,花了一万多块钱帮他报了个电脑班。那是他第一次接触编程,原本打算破罐破摔的他在一个个无机质的字节符号间找到了归属感,自学完了计算机本科水平的专业课。虽然他偏科严重,满分一百五的语文卷子经常在五十分上下徘徊,作文每次都超不过二百字,但依然凭借在编程比赛中拿到国家级奖项的优秀表现,获得了保送重点高中的名额。
大学直博,可他只念了一年多就不想学了,凑活混了个本科毕业证,考公进了省厅。一路走来没有谁挥鞭催促,更没有鲜花和掌声,他不是为别人而学,甚至都不是为了自己。他只想知道极限在哪,并在达到之后再向上挑战,仿佛这样做就能远离那些本该困扰他的家庭因素。
然而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依然是那个站在学校门口和棉花糖车边,希望破灭的缺爱小孩。
忽的,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团了沾满泪水的纸巾,掏出手机查看消息。是荣森发来的,问他今天几点能回去,好提前准备抓猫时用的袋子。
一看都快七点了,他直接把电话给对方回了过去:“我今天回不去了,嗯,队上出了点事儿,改天吧。”
“出什么事了?”荣森听起来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嗓音清澈,毫无慵懒之感。
咽了口唾沫,秧客麟自责叹道:“……是英杰……他受伤了……”
对方的音量瞬间拔高了两度:“受伤?在哪家医院?”
“医大附属二院。”
那边十分干脆的挂断电话。秧客麟忽然有些后悔,感觉不该把这事告诉荣森。作为文英杰的朋友,荣森肯定会来医院,可莫名的,他有点不太希望看到对方为文英杰担心。嫉妒人家感情好么?也许吧,反正没人这么对待过他。
也就二十分钟的功夫,荣森出现在急诊大厅里。秧客麟对天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对方脸上挂过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以他对荣森的了解,哪怕明确的告诉对方“明天地球就要炸了”,这哥们依然能淡定的走进厨房,做此生最后一顿麻辣小龙虾。
视线环顾大厅,荣森发现秧客麟后跑到他身边,焦急地问:“英杰怎么样了?”
听到来人询问继子的情况,邱瑛站起身,替不爱说话的秧客麟回答了荣森的问题:“没大事了,医生要他安静修养。”
荣森这才注意到秧客麟旁边还有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四目相对,他忽然眼神一顿,表情明显错综复杂了一瞬:“您是……”
邱瑛大方的自我介绍:“我是英杰的妈妈,你是他朋友?”
妈妈?反应过来这是文英杰的后妈,他将刚刚那股情绪隐藏进眼底,垂眼客气道:“阿姨您好。”
邱瑛含笑点点头。这时医生过来查房,她跟着一起回到病房里。病房外,秧客麟和荣森无言相向,彼此间的气氛隐约有些尴尬。目光落在秧客麟血迹斑斑的衣服上,荣森眉头微皱:“你受伤没?”
一句迟来的关心令心底漾起丝暖意,秧客麟摇头否认,想了想,也关心道:“那个……我听英杰说,你昨天去给他做配型了?”
“嗯。”荣森随意的应了一声,将视线投向病房门上的小窗。里面人表情都还算轻松,看起来文英杰应该没有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