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虞倦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这个房间像是囚禁他的牢笼,密不透风,只有一扇窗户。
但是对于病重的虞倦而言,窗户太高了,也太沉了。
所以虽然离得不算远,只在床头,虞倦却永远推不开,永远触不可及。
这个人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那扇窗。
傍晚时分的夕阳倾泻而下,将房间映得辉煌无比,虞倦努力仰起头,想要看一眼窗外。
天际弥漫着黯淡的云,是落日余晖留下的最后一缕光芒,像是染上了红锈的玫瑰花瓣,已经失去了柔软的特质,即将凋零枯萎。
那个人站在黄昏里,微微偏过身。因为是逆光,虞倦不太能看得清,只隐约觉得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英俊的脸。
“虞倦。”
他的嗓音低沉,冷淡地、不带有丝毫额外感情地叫虞倦的名字。
虞倦有些茫然。
相同的名字,僻远的庄园,腿脚不便的男人,重病垂死的自己……
大约是生病的缘故,虞倦的思维比以往迟钝很多,总是慢半拍,但不是笨。他集中精力,寻找这几件事之间的关联,终于得出结论。
他好像是穿书了。
高考结束,虞倦彻底放松下来,随手点开一本排行榜上书,消磨时间。
这是一本男主复仇的爽文。不幸的是,“虞倦”是里面的一个十八线恶毒炮灰,出现的篇幅不多,最后的结局本来应该被送进局子,但因为重病将死,无药可救,才被留在荒郊野外的庄园中了此残生。
车祸后的虞倦正好穿到快死了的炮灰身体中,替他挨这最后一段时间。
虞倦想,自己好像太倒霉了。
也许是太久得不到回应,身旁的人俯下.身,没有撑着拐杖的右手搭在了虞倦枕边的长发上,两个人愈发靠近。
他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的时候,虞倦看到他的眼眸,像是阴雨前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仿佛下一瞬就要倾倒而下,让人透不过气。
虞倦的睫毛颤了颤,半垂下了眼。
那个人——男主的声音是冷的,他漫不经心地说:“虞倦,等你死了,你的亲人会为了你有一秒钟的伤心吗?”
夕阳将这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虞倦也被笼罩其中,失去血色的唇张了张,但没有说话的力气。
沉默似潮水蔓延开来,在这双暴雨将至一般的眼瞳中,虞倦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他真的很累很累了。
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无法改变结局。
虞倦这么想着,放任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直至一切都沉寂下来。
他死在了这个有美丽火烧云的夏日黄昏。
……
那个梦,临死前的梦。
虞倦闭着眼,眉头紧蹙,冷汗划过雪白的脸颊,消无声息地落在柔软的枕头中。
重生的第三天,虞倦从噩梦中猝然惊醒,仍被那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死亡折磨着。
没有人能轻易忘掉死亡的经历。虞倦也不能。
他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房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管家徐姨。
她说:“小少爷,太太回来了,说想见你。”
虞倦有些失神,偏头看向了窗外。
此时正值午后,外面的光线很好,将繁密的枝叶照得极亮,虞倦凝视着日光,再刺眼也不想移开目光。
因为这是活着的感觉。
醒来后的几天,虞倦终于确定自己当初的猜测没错,车祸过后,他的确是穿到了小说《白城恩仇记》里,还是在结局的时间点。
死而复生则是回到了十五年前,这本书开始的时间线前,一切还未发生。
而身份还是那个炮灰。
片刻后,虞倦支起身,低声说:“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虞倦起床洗了把冷水脸,面无表情地审视镜子里的人,那张和原来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扯出一个笑来。
*
穿过小路,树影掩映间的是虞家的花房。
虞太太路水城于半月前陪同丈夫出国出差,中途还参加了一场时装秀,回来后才听闻虞倦在高考后又生了场没有由来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