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四五个人围在她周边,余钟琪指给爱立看,“那个右边穿酒店工作服的就是经理,其他的可能是她们一个单位的。”
沈爱立也不由和余钟琪道:“人家都用上了口红,命选打工人还在纠结用蛤蜊油,或者雅霜雪花膏。”她都不知道这年代国内有口红,而且看着质地,或许还是外国的产品。
余钟琪拍了拍沈爱立的胳膊,“对吧?现在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吧?”
沈爱立点点头,“柠檬树下坐着你和我。”
余钟琪正夹着一个小笼包,闻言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笑道:“爱立同志,你调皮起来可真逗,这都是哪学来的啊?”
沈爱立耸耸肩,“自学成材!”说完,就看见那个可和小李划约等号的男同志走进来,示意余钟琪道:“你看门口,昨天说的是他对吧?”
余钟琪抬头一看,“是,”又有些惋惜道:“明珠之光,皎皎然,不可藏之于室!”
“天呐,小余同志,你还有这等念头?”沈爱立故作夸张地嘲笑道,她真是越和余钟琪交往,越发现这姑娘简直是个宝藏,在这个年代,竟然也敢主动欣赏和发现异性的美,属实不可思议。
想到自己以前对这个年代的认知,果然狭隘的是她本人而已!
正在朝好友郭景泰走过去的樊铎匀,不意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拦了下来。
站定一看,算得上半个熟人。
谢微兰微微启口,笑道:“樊同志,我们又见面了,真让人意外,你这次会过来!”她一周前向申城纺织工业局的人打听过,说是华南工业研究所也会派人过来,但当时名单中并没有樊铎匀。
樊铎匀微微颔首,“你好,谢同志!”
谢微兰笑道:“我听说樊同志最近在基层做调研,以为你不会过来了呢!樊同志这次是主持哪个小组的会议?”这次技术交流大会,由纺织工业部和纺织工会牵头,许多地区工业研究所和纺织工业局都派了调研员过来,有些还负责担任小组主持的工作。
像谢微兰不仅参会,还负责主持原料工艺小组的会议。
樊铎匀客气地回道:“只是过来学习,并没有安排具体工作。”
谢微兰讶然,在她的印象里,他眼里好像只看得见工作。去年他在京市第棉纺织厂调研的时候,有时候工作忙起来,不吃午饭、通宵熬夜加班都是常有的事,她听好几位同事私下称呼他为“不饭同志”。
她当时还曾好心地给他带过一次午饭,不过没有带第二次,因为人家不仅付钱,还付粮票,女同志的自尊心,中止了她的这份“善举”。
他会浪费近两周的时间,从海南跑到申城来“学习”?她还真是无法想象。
故而看着樊铎匀,微微笑道:“怎么会?樊同志可不是没有工作目标的人。”却也没有继续往下问,怕是有特殊的研制任务,他不便提前透漏。
樊铎匀余光瞥见郭景泰朝他招手,挥手回应了下,和谢微兰道了声:“抱歉,失陪!”
谢微兰微微侧头,轻笑道:“那回见!”优雅地转身朝自己的桌子走过去。
郭景泰已然看了他们好一会,见谢同志作出这么俏皮可爱的动作,不由往椅背一靠,两口把手里的半个馒头吞掉。
等樊铎匀走过来,一把推开椅子,伸手将他的胳膊抓住,“这位同志,哥哥已然不能看你继续堕落下去!”
沈爱立恰好经过两人跟前,不由对说这话的同志侧目,心想这男同志也有点搞笑在身上。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挑眉的动作,被人逮了个正着,樊铎匀微微低头,敛了笑意,这显然是他以前的同桌,不会做的动作。心情没来由的雀跃起来,真的是她!
郭景泰猛地在樊铎匀胸口来了一拳头,“你笑啥笑,哥哥还不是担心你被卖了,还帮人数钱。”说着,又望了眼谢微兰的方向,轻声道:“这位谢同志,你也认识?”
“嗯,去年在京市参加调研工作认识的。”
郭景泰将服务员新端上来的馒头和粥往他跟前推推,“快吃!吃完去你房间里喝一杯。”
等进了客房,樊铎匀启口问道:“这位有问题?”
郭景泰往沙发上一瘫,就翘起了腿,随即又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丰收,在桌子上磕了一下,递给樊铎匀。
见樊铎匀摆手,自己抽了一根出来,“人家可是谢家的大小姐!”
边说边掏出火柴来点烟,抽了一口才道:“这位大小姐可不简单,说是谢老首长在战争年代,将她送到农家寄养着,建国后,老首长找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
伸手朝烟灰缸里弹了弹灰,继续道:“年前她拿着县里开的介绍信,自己找过来了,不知怎么回事,谢家也没在外面说,去年从京市第棉纺织厂调到纺织工业局,听说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大家才知道谢家还有这么一个人。”
樊铎匀眉峰微皱,“所以说,谢老首长压根没见到?”谢老首长是四年前逝世的,他也曾听说过谢家有个女儿在战争年代被送出去了,但并不知道是谢老首长的孩子。
他记得幼年的时候,在部队里听军属们聊过,好像是个私生女,所以谢家并不重视。
郭景泰微抬了头朝他眨了下眼,“你明白就好!”又接着道:“你这两年不在京市,不知道出了很多牛鬼蛇神。”
望了眼好友,隐晦地提醒道:“虽然叔叔以前也是老首长的部下,但这毕竟是老首长的家事,你心里有个底就成,可别冒进说了不该说的。”郭景泰是知道樊铎匀小时候在部队里长大的,他父母在朝国战场上牺牲以后,他自家爷爷眼里好像没这个孙子一样,反而是老首长对他的生活和学业都非常关心。
樊铎匀不置可否,只是道:“她是不是谢家的女儿,谢叔应该知道。”他以前听姐夫说过,谢叔在四十年代后期也到了延城,老首长这个女儿的事情,谢叔没道理不知道。
郭景泰愣了一下,“你说的也对,如果是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谢叔不可能不知道,还是那句话,这毕竟是谢家的家事,谢家说是就是!”
樊铎匀垂眸,如果真的是狸猫换太子,那谢叔会不会就势认下呢?
话说完,就听郭景泰问道:“哎,我说,你这次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到申城来了?”
樊铎匀淡道:“有点私事。”
显然这是不愿展开谈,郭景泰虽然好奇,也没有再问,心想,我天天盯着你,还怕找不出答案?
“行,那我先走了,我这次可是代表津市纺织机械厂来参会的,晚上我俩一起吃个饭?”
“今天不行,主办方已经安排好了。”
郭景泰不过随口一提,见状道:“行,那过两天你有空再说!”
等房门关上,樊铎匀翻开这次的会议安排手册,直接翻到纺织机械组,其中第十行,对应的正是沈爱立的名字。
揉了揉眉心,他昨晚半夜被外面的钟声晃荡醒,就一直没睡着,在坐海轮和火车的时候,他都有幻想过很多遍,他和沈爱立再见面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