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她年岁尚小, 不敢和陌生的“叔叔”去宾馆, 主营业务是陪吃陪玩, 对方不会为此付出太多的金钱, 只是给她买一些好看的衣服和喜欢的东西。如果想多赚些零花钱, 就得去“叔叔”的车里。她说那个那人自称姓苏, 见面后让她管自己叫爸爸。据她描述, 这个“苏爸爸”三十多岁的模样,人长得挺帅气, 戴一副黑框眼镜,言谈举止很绅士, 不像有的客人似的, 上来就动手动脚。他带她去吃了西餐, 给她买了好看的裙子, 还买了个新手机。至于“苏爸爸”是干什么的, 哪里人, 她说不上来,只说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她在家外面有一处房子,“苏爸爸”给租的,她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那个房子里。他们之间的联系全都靠那个手机,但手机已经被她丢弃了。“宿舍”被抄之后不久,“苏爸爸”打来电话,让她把和自己有关的一切物品全部销毁,叮嘱她不要将自己的存在告知警方。此前她一直没把“苏爸爸”和“童真乐园”扯上联系,直到那天才意识到,原来大方体贴的“苏爸爸”其实是那些人中的一员。然而她一直记着苏爸爸对自己说过的“我要像照顾我的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你”,且确实得了对方的好处,鉴于此,她决定保持沉默,毕竟“苏爸爸”说,警方绝对查不到她的头上,即便查到了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因为她的年龄不够负刑责。
显然那位“苏爸爸”并不知道丁璐婵的实际年龄已满十六岁,更低估了警方追根溯源的执着,但他还算有远见,事情败露后给了丁璐婵一万块钱便切断了与她的联系。林冬拿到手机号转给秧客麟,不算意外,追查到的实名制备案属于一位远在青海、实际年龄七十多岁的老奶奶。银行卡账号也和老奶奶身份证匹配,妥妥的洗钱惯用手段——几百块钱弄一手机卡、U盾、银行卡的三件套。租房人信息让唐喆学带岳林去核实了,不出意外的话,用的也是老奶奶的身份信息。
说句题外话,买身份的那几百块钱未必到的了老奶奶手里。这条非法产业链非常成熟了,有数以千万计的身份信息正在黑市中被倒卖,有时一套信息能卖好几家,被拿去网贷的屡见不鲜,有的人上了征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去的。在这个信息爆/炸、黑客神出鬼没的网络时代,任何人都没有隐私可言,无妄之灾来的防不胜防。
眼下的情况是,绕来绕去又绕回洗钱上去了,林冬打电话把文英杰喊下来,让他给丁璐婵做嫌疑人素描。目前文英杰的右手勉强能用,只是会突发神经性震颤,不可控且不可预知。左手的锻炼仍需努力,现在文英杰只要稍微有点空闲就会用左手写写画画,说是力争练到能和右手一样灵活。
实话说,这样的文英杰让人看着心疼,因为对于他来说,死亡和达成目标,不知道哪一个先来。他的白血球持续偏高,医生的意思是,到两万就得开始化疗。文英杰是不乐意化疗,说舍不得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一化疗都掉光了,自己就没立场取笑黄智伟了。明明是句玩笑,可林冬听了,却是丁点也笑不出来。所以在处理与荣森和秧客麟的关系问题上,他不准备以领导的身份对文英杰提出过多的要求,这孩子本来就比其他人拥有的未来要少,旁人没资格再剥夺那份可遇不可求的希望。
平时半个小时就能画完的素描,文英杰今天画了将近两个小时。其间他的手不受控的抖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交稿后他给高仁打电话,问法医办公室有没有止疼药。不一会,高仁拿了瓶止疼药上来,顺便观摩文英杰胳膊上的伤,随后把袖子一撸,拿自己旧伤留下的疤痕跟他做对比。
高仁一如既往的暖心和励志:“别灰心,我刚做完手术也伸不直胳膊,也抖,多练练就好了,我现在能伸到一百七十五度,基本恢复正常了,哦对,回头我给你一套康复训练的示例,你每天练半个小时,有半年功夫就差不多了。”
文英杰的嘴巴一样会哄人开心:“谢谢,高仁,你人真好,怪不得郭昊轩要给你写歌。”
此时罗家楠进屋瞧见他俩跟那比谁的疤长,咧嘴一乐:“嚯,瞧你俩这胳膊,简直了,一条来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一条来自贫穷落后的非洲部落。”
听出他在内涵自己胖,高仁不乐意了:“罗家楠,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