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常年驻外的镇南将军好容易进京一次,不可能只是为了王朝历来多有的文武意气相争。
在宋琳看来,骑马的武将和坐轿的文官,以及跟着同仇敌忾的马弁和轿夫,倘若双方在桥上相向而行,谁该让谁?他江无忌压根就不在乎。两人之间,言谈虽不过二三,宋琳却也看出对方的笔杆子耍的也许不如刀枪棍棒那般虎虎生威,但也绝对不孬。
这种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属于大家心照不宣的互相试探,一般用来传递那些明面上不太方便说的话。
这是十五年前江尘刚满月时的一则逸闻,也就是永和三十六年的隆冬,现在则是嘉元九年初春。
这期间,大越国整体形势可谓一片大好。
对外不战而屈人之兵,以缓慢蚕食的温和方式侵吞邻国,将领土稳扎稳打不断扩充。
对内虽改革不断,却是温水煮青蛙。最初不够疼的时候,没人愿意出头,后面又是箭在弦上,大势裹挟之下,人人身不由己。
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人可以安心躺在功劳簿上享清福,门槛再高的豪阀贵族也必须励精图治以求上进。
守住家业就算光耀门楣,掉队的结果就是辱没祖宗!
这般光景之下,大越的国力自然蒸蒸日上。
江家依然是擎天柱石般的庞然大物。而宋琳之后,再也没有哪个言官敢在明面上非议江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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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南阳城一个少年自沉水中,引发了一场辐射全国的雷霆风暴。
很多人因此被下了大狱,而且是先关进去几天之后,才见到朝廷颁布的拘捕令。
江家这一代嫡系子孙中,不知为何,只出了江尘这么一个带把的。
他那位把持内阁多年的爷爷江乐天,曾抚须笑言,这小子命格霸道,像我!
然而,江尘却是生性温懦,称得上是宅心仁厚,眼前选择一多就容易优柔寡断,让老爷子江乐天愁的下巴都快给自个揪秃了。
江无忌对自己儿子是半点也不上心,每天只顾着吃酒划拳风流快活,老爷子每次回家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环顾左右,然后从身边抄个顺手家伙就是一顿穷追猛打。除非江尘出面劝解,不然老爷子当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三天前,少年自沉水中,昏迷了近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气质都变了。连他老爹江无忌都说,简直陌生的认不出来。
老爷子江乐天倒觉得这也许是件因祸得福的好事,不过一码归一码,该清算的账还是要清算的。于是,第一次大动干戈地动用了江家积累多年的错综人脉。
谁也想不明白,一个出身尊贵的少年,家里几乎有求必应,他活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沉水中?你要说只是个偶然的意外,恐怕没人会信。
这次江家唯一嫡孙差点出事,其他人背地里怎样想不好说,至少明面上整个大越国上得了台面的势力都在全力配合调查,皇家也给予了全方面的鼎力支持。
江尘十五年来的生活轨迹几乎被重新整理,三支百人队伍,都是官方临时抽调的各地衙门主簿,他们分开来看一样的厚厚卷宗,之后互相查漏补缺,但凡有点可疑的人事都被挑出来细细排查。
说来可笑,确实查出来一群居心叵测之人,全是祖上跟江家或皇家有仇雠的。但是跟少年自沉半点关系没有。不过,顺便也都给收拾了。
有人私下里大胆揣度,没准是江家自个贼喊捉贼,为的就是肃清旧仇。至于为何现在这样做,那就不好说了。
一时朝中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