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没想到容与哥哥会那样,恍惚时刻,她甚至以为后世重现。
青丝未干透,被她慵然梳到身后去,秀发如泓瀑,自然垂落腰际。
从挡屏一侧走出,见容与哥哥比她穿衣速度快得多,她主动靠近过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他板肃着一张面孔,横臂伸过来一把匕首。
周妩眨眼,怔愣望向他,“这是何意?”
“做了畜牲事,惹你哭,千刀万剐不足惜。”说罢,他不开玩笑直接把匕首塞进她手里,而后迫她执刀柄,尖刃朝前,对准他的胸口,“刺一刀,能否给你出些气?”
自以为是!
周妩原本还心头甜蜜着,却被他一下煞了风景,她气恼地为难他,“你要自讨苦吃,何必借我之手?”
闻言,容与顿然,真就松了手。
他垂目片刻,忽的一手捂住周妩的眼睛,而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对准自己心坎就要猛刺。
周妩吓傻了,她刚刚完全说的是说气话,不想他竟来真的,于是慌急着下意识便要挡刀,幸好容与耳里敏锐,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回收了力道,可最后距离她的指,只余堪堪半寸,危险十足。
他蹙紧眉,严词责厉,“阿妩!”
周妩直接抢夺过来,把匕首丢得老远,开口声音更强盛过他,“如今你眼伤还未好,多少人替你忧心,你不惜自己,反而又拿性命当儿戏,这一刀若真刺到,不说宿师父怨怪,你知不知道我会有多心疼,容与哥哥,你到底何意?”
容与下颚线绷紧,瞳眸放空,也黯淡,“我只想……你刺我一刀,许能厌我少些。”
周妩愣住,困惑蹙眉,“我,我何时说过厌恶你?”
“你方才,落了眼泪。”容与艰涩启齿。
他眼睛看不到她面上神色,便只能闻声去细辨她的反应。
在他失神迷魂,隔着衣料反复擦磨她嫩处时,她分明抖着身子,连连溢出颤微哭音,之后吸鼻啜泣,无助至极,他那时咬牙没能停下,便做好了受这一刀的准备。
他该死。
可他的阿妩,这样心软。
周妩无法解释明白,她会落泪,完全是因情动之时,眼前的那张俊容慢慢和前世的他两相重合,霎时间,她感恩于命运奇妙,这才动容地落下眼泪。
她的泪,自始至终因情而流,绝非源于厌弃,或是害怕。
“我落泪是因为……是因为害羞。”她尽力解释着,前世不可语,便只好另寻合理的借口,“我若厌恶,当初又怎会宽衣疗慰你的伤痛,容与哥哥,我喜欢你,愿意对你好,你对我做的事,我不害怕,更不讨厌,只是……只是有些怕羞。”
她这样软声撒着娇跟他讲话,容与脑袋里紧绷的一根弦几乎瞬间断掉。
娇语柔侬,堪比世间最厉酷刑,若说他意志坚定能抵住鞭罚拷打,大概却无法抗住她轻嗲软语的一声。
怕羞?
怎么能这么可爱……
容与腹热咬牙,猛地将她抱入怀中,闭眼贪婪地细嗅她脖侧的幽香。
她是他的,必须只属于他。
两人拥缠了有一会儿,周妩侧贴脸蛋,轻蹭着容与胸口,开口慢悠悠问,“容与哥哥,你真的想要补偿我什么吗?”
容与双手扣着她纤腰,认真点头,“你说。”
这时候,哪怕她开口要星星要月亮,容与脑袋一热,大概都不会言说一个‘不’字。
周妩眼睛转了转,弯唇展颜道:“傍晚时,中央大街会有热闹灯会,我好久没有外出逛过了,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这个邀请她来时便想说了,可后面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她到现在才开口。
从前在青淮山时,她常跟他描述起过节时的京内热闹,如今,她总算有机会可以带他同往。
周妩很是期待。
容与纵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这点要求哪算是什么补偿,容与根本求之不得想和她单独相处。
他轻声应下,“好。”
……
华灯明灿,遮幕如昼。
都城中央街主道左右铺陈着大片灯壁,壁面悬挂各式各样的花灯,有绫绢竹木,更有丝穗花纸,材料不同,制配有异,总之个个粲然炬亮,绮明可与月色争辉。
周妩是昨日回府时,沿街看到有官吏提前踩点置设,这才得知京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将近。
周妩小时候特别喜欢逛灯节,而且每次来她都会跟兄长撒娇,嘴甜地为自己讨来一盏新的兔子花灯,愿望满足后,她便手执木柄,左右摇着兔子长长的耳朵来寻趣乐。
长大后,童年时的热衷渐消,若非素素相约,她自己是提不起兴致想去单独逛逛的。
不过这回不同,和容与哥哥逛灯会,还是两人的头一遭新鲜体验。
周妩心情很好,两人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逛着摊位,又缓慢挪步往深巷里走,她主动牵上他的手,被他收力回握住时,她嘴角不受控制地弯扬起来。
她向他分享小时候烦着兄长买花灯的故事,又绘声绘色向他描绘兔子灯的形状,小嘴全程喋喋不休,容与偶尔回应两句。
两人继续往里逛,后面周妩也有些累,开口便少了,等到他们拐出主街,周围嘈杂声稍弱些时,容与忽的顿住脚步,收紧她的手。
“阿妩……”
周妩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眼睛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