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裴湘眼眸一转,指着三人所在的屋子说道:
“娘,女儿现在也是有房子的人了,我在读书方面又表现得不错,将来就是当个女夫子,也能养活自己,不嫁人其实也挺好的。嗯,哪怕一定要成婚的话,女儿也可以招个赘婿呀。到时候女儿当家做主说了算,那多好呀。”
“好什么好!”王婉柳眉倒立,狠狠瞪了一眼沈启堂,然后才对女儿轻叱道,“谁教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的?赘婿?呵,愿意上门当赘婿的,里面能有几个好郎君?再说了,你就不怕找一个戏里的那种中山狼进家门吗?你爹在世时还好,万一、万一挑选错了人,再万一、万一你连个亲兄弟也没有,对方将来欺负你,甚至谋财害命,那你怎么办?”
被瞪的沈启堂无奈地摸了摸鼻梁,小声辩解道:
“婉娘,我没对闺女说过什么是赘婿。”
裴湘连忙点头,非常仗义地说道:
“娘亲,确实不是爹告诉我的,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我的脚好好的,什么中山狼笑面虎都不管用。你忘了我多能跑和多有力气了吗?我三岁的时候,爹他就追不上我了。将来,唔,如果对方打算图财害命或者让我伤心难过的话,我就想办法把对方阉了,然后对外说是一帮反贼干的。”
“……什、什么阉了?你、你听谁说的这种话?”王婉不可置信地瞪着说出这种彪悍之言的六岁女儿,语调迅速拔高。
“是爹告诉我的呀。”
裴湘眉眼弯弯地指着沈启堂,脆声道:
“爹说的,反贼都喜欢这么做,这是他们的风俗传统。而且,官府的大人们也都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娘,你放心吧,等我再好好研究一下反贼们阉人时采用的具体方法,比如他们习惯选择什么时间地点或者有何特殊仪式。到时候,我保证会模仿得天and衣无缝,没人会怀疑是女儿动的手的。”
王婉:……
王婉不知道是该先纠正六岁女儿这种日子过不好就要阉了夫婿的极端想法,还是应该先和教坏孩子的沈启堂算账!
——至于缠足什么的,那都是小事,现在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女儿将来变成辣手折根的女土匪!
沈启堂:不是,真相不是这样的……婉娘你听我解释……
第183章
由于裴湘的彪悍危险发言和沈启堂在女儿教育问题上的不靠谱, 王婉暂时把缠足之事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地解决起眼前的麻烦来。
随后, 王婉就陷入了和沈启堂遭遇过的差不多的尴尬境况之中。
她沉默地望着女儿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 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对女儿解释“阉了”的真正含义和具体操作步骤。
而且,说句实话, 王婉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成功阉了一个男人。是……割掉一部分,还是全部割掉?是一次性割完, 还是分步骤进行?
“为什么我家的六岁孩子要好奇这种问题?”王婉尽量忍着不把目光投向沈启堂腹部以下的部位, 她揉了揉额头,勉强按捺住心中烦躁, 暗中抱怨,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沈二在湘儿面前乱说话。更可气的是,他通了篓子又不能及时补救, 现在还要我来操心!”
但不论心里感到多为难, 王婉还是要硬着头皮解决女儿的困惑,以免将来女儿在外人面前说出刚刚那些荒唐话。
对此,裴湘觉得娘亲完全是多虑了。
她很早就知道做坏事一定要尽量低调了。要是旁人都知道她有阉了夫君的想法, 那将来的某一日, 她还怎么不动声色地嫁祸呢?
不过,瞧着自家娘亲因为烦恼阉割之事而忘记了缠足提议的表现与反应, 裴湘悄悄眨了眨眼睛, 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解释, 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听不懂……
王婉足足花了三天时间, 才算勉强让女儿明白所谓的“阉了”和“淹死”没有多大关系,这个词更不是一个女儿家可以随意对旁人提起的。
等到王婉开始怀疑为何在其它问题上都表现得聪慧异常的女儿突然变得格外迟钝了,她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中。新家需要她用心规整布置,仆人需要她亲自调度安排,江宁这边的女眷交际圈也需要她去经营维护……
忙来忙去的王婉忽略了心头浮现的疑惑,也没有看见女儿在她身后偷偷松了一口气的得意小模样。忙碌之余,王婉偶尔瞥见女儿跑来跑去蹦蹦跳跳的欢快身影,也会忽然记起缠足之事。
然而,她每次刚刚提起话头,就总会有新的事情冒出来占据她的心神,再加上裴湘的拒不合作和沈启堂变来变去的态度,缠足之事一直无法有效推进。
几次之后,初来江宁时还心劲儿十足的王婉也泄气了,她有些绝望地瞧着着蹭蹭蹭爬上树的比猴子还灵活的亲闺女,闭了闭眼,决定暂时不再多琢磨此事。
她咬牙发誓,等江宁这边的一切事情都步入正轨了,自己一定要和一肚子鬼主意的女儿好好较量一番,并且绝对要拿出身为母亲的威严,不能再任由孩子任性胡闹了!哪怕孩子他爹再次抽风阻止也不行!
这一日,王婉正在和巧萍核对家中的日常开销账目,就听赵三媳妇进屋回禀说,一位姓孟的妇人和一对孙姓夫妇来给王婉请安问好,还拉了一车的东西,说是送给沈家小姐的赔礼。
王婉接过赵三媳妇递过来的帖子翻开一看,旋即了然地挑了挑眉,确定外面那姓孟的妇人应该就是江宁织造府里的厨房管事孟嫂子,而孙姓夫妇则是那个诬陷女儿的丫鬟小丹的父母。
“请孟嫂子和孙家媳妇进来说话吧,让赵三在外面好好招待孙管事。记得,给客人上一些新鲜上好的茶点,别慢待了对方。”
“是,二奶奶。”
赵三媳妇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多时,身材高大健壮的孟嫂子就领着一位模样清秀容色憔悴的妇人走了进来。那憔悴妇人一见王婉,二话不说就俯身行礼致歉,态度和语气都格外诚恳谦卑。
王婉连忙让巧萍去搀扶憔悴妇人。同时,她也从孟嫂子的介绍中得知,这清秀妇人确实是丫鬟小丹的亲娘,此番和丈夫一同前来沈家,就是来赔礼道歉的。
也不知是孙家夫妇特别疼爱闺女小丹,还是他们忌惮沈家得了贵人青睐,总之,孙家夫妇这次送来的赔偿相当丰厚。除了外面那一车分量足又样数多的江宁本地土特产外,孙氏还特意送上了一根保存相当不错的老参。
“好药材可遇不可求,这可使不得……”
王婉连忙推辞,同时细细打量孙氏的外表穿戴。然后不怎么意外地发现,尽管这孙氏已经刻意低调打扮了,但是人家穿戴的都是好东西。并且孙氏本人也保养得相当不错,可以看出她平日里是极少劳作的。
见状,王婉目光微闪,想起丈夫沈启堂夜里的那些羡慕牢骚之言,说是织造府内稍稍有些根底的仆人,日子都过得比较宽裕,更别提那些当上管事的了,他们的家底绝对称得上丰厚殷实。
一旁的孟嫂子见王婉没有一上来就甩脸色,也没有摆出读书人家的清高架子,或者看不起她们这些当奴才下人的,脸上笑容更加热络。
她一边帮衬着孙家说话,一边快言快语地告知了小丹如今的境况。
原来,小丹已经不能再在织造府中做事了。那日被拆穿谎言后,她就被驱逐出了织造府,并且之后再无进府当差的资格了。同时,小丹还连累了她亲爹孙管事。
孙管事之前负责大厨房方面的采买事宜,那是个油水十足的肥差。小丹出事后,孙管事勉强保住了管事的名头,但是却不得不交出手中的采买差事。如今,孙管事只有一个空名头,又不敢顶着风头上下活动找关系谋求新差事,便不得不清闲了下来。
“二奶奶,他爹回家后就狠狠管教了小丹,又迅速给她说了亲事。”
“定亲了?”王婉知道小丹被逐出了府,但还不知道对方已经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