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我们娘娘就在里面。”
宫人带完了路,张望了一圈四周,守在路口把风。
季时傿走上前,亭内的人听到声音后转过身,看不清神情,急慌慌地向她跑来。
“大将军!”
季时傿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柳太嫔走近了才看见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很高的男人,连忙停下脚步,惶恐道:“将军,妾没有恶意……”
梁齐因开口道:“娘娘身居太嫔之位,若是真有什么难处,您毕竟是陛下的庶母,只要您开口,陛下不会坐视不管,何必舍近求远。”
谁知柳太嫔听他提到隆康帝身形居然一颤,连连摇头,“不、不……我要说的这件事,陛下是管不了的,我只能告诉你……”
见她说得煞有其事,季时傿不免心生怀疑,犹豫道:“娘娘,您到底要同我说什么?”
柳太嫔抬起目光,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顿道:“我要告诉您的是……”
“户部尚书与昨日溺毙的大太监陈屏合谋篡改遗诏,先帝驾崩前所用的炭火有问题,以至于先帝会病情每况愈下,走得突然。”
季时傿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住,柳太嫔一刻不停,补完最后一句:
“遗诏是假的,真正的新帝,是皇三子赵嘉晏!”
作者有话说:
第171章 闹剧
柳太嫔的父亲只是县官, 出身并不高贵,进宫没几年成元帝便病重龙御上宾,未来的几十年只能在高高的宫墙内苦熬而过, 好在先帝走之前还给她留了一个女儿,在深宫中母女相伴,也能聊以慰藉。
可偏偏曾经差点经历骨肉分离之痛,柳太嫔日夜惴惴不安, 哪怕嘉宁长公主现在已经将近满岁,会走路了她也从来不肯假手于人照顾, 甚至不敢随便离开宫殿, 生怕会引得旁人想起皇宫里还有一个公主。
嘉宁长公主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体弱多病, 任太医怎么看都没什么好转,宫里有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廖天师, 久而久之, 怪力乱神之说也格外多, 公主的奶娘便提起过,是否是茹嫔的怨魂作祟,纠缠不清。
柳太嫔细想一番,当初她怀有身孕的时候,九皇子病故,后来茹嫔又因冲撞先帝被赐死,或许真的心怀怨恨。柳太嫔依照家乡的传统, 不顾宫规森严,想去护城河边给茹嫔烧纸, 将嘉宁公主的魂喊回来, 怎知会撞见吕圭贤将一人推进水中。
“我怕吕圭贤看到我, 一整夜都没敢闭眼, 第二日宫里传出消息,说陈屏溺死在水里了。”柳太嫔手都在抖,声音发颤,“我后来想,吕圭贤是淑仪跟前伺候的人,一定是裴家想杀人灭口,我怕我会落到和陈屏一个下场,所以才急忙来找您……”
季时傿将信将疑,问道:“娘娘,篡改遗诏这么隐蔽的事情,您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柳太嫔深呼吸几下,尽量平静道:“其实不是我看见的,先帝驾崩前,皇子宫妃需要轮流去养心殿侍疾,那日正好轮到我和一个妹妹……”
她飞快地将林美人当初在屏风后听到的话讲述一遍,末了身形一晃,手心开始发冷汗,“我在养心殿侍疾的时候,陛下总是咳嗽,那时宫里各种东西都很紧缺,包括陛下用的炭火都是裴尚书想办法凑出来的,难保里面……”
季时傿皱紧眉,“娘娘,如果您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
“我……”柳太嫔张了张嘴,有些欲哭无泪,抬起衣袖揩了揩脸上的泪痕,苦笑一声道:“不瞒二位,我并非是一个多么有志气识大局的人,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安分守己,我就能护着我的嘉宁在宫中好好活下去,将来给她找一个对她好的驸马,我这辈子就够了。”
“可是后来鞑靼打过来,前朝想将嘉宁送出去和亲,我才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世道崩塌,谁都无法独善其身。”柳太嫔抬起头,一字字道:“昨日是陈屏,今日又该是谁,将来裴家偷国窃权,我便彻底护不住嘉宁,我是一个母亲,我只想给我女儿拼个好前程。”
季时傿神情复杂,想必这半年来,柳太嫔心里一定做过数次争斗,这段话不知道曾经演练过多少遍,今日才敢一股脑地全说出来。
“阿傿。”
梁齐因望了一眼远处的光亮,“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已经离开暖阁太久,一会儿有人寻过来就不好了。
季时傿回过神,看向对面有些慌张的柳太嫔,轻声道:“娘娘,您说的话我已悉知,只是事关紧要,我不能轻信你,因此暂时无法做出确切的答复。
柳太嫔点头道:“妾明白将军的意思。”
“好。”
季时傿心中还掀着一层狂风巨浪,她到现在脑子里都是懵的,久久不能平息,她该夸裴逐心思缜密,当机立断呢,还是步步为营,狼子野心?
正当他们刚走近暖阁时,便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是杯盏砸落在地的声音,裴次辅饱含怒意的声音响起,“本阁今日定要讨个说法!”
“怎么回事?”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暖阁中发生什么事了?
梁齐因松开她的手,“阿傿,回席上,不要轻举妄动。”
季时傿微微颔首,转身穿过洞门,从其他席位路过时,听到有人交谈道:“这衣服谁做的?跪在那儿的又是谁?”
“自然是绣坊的绣女,听人说姓李,是前年被抄的那家的远房旁系。”
闻言,方才问话的官员呼吸一滞,压低声音道:“那岂不是皇后……”
后面的话季时傿还没有来得及听清,裴次辅又道:“陛下,老臣恳请将伤害娘娘的奸人严惩!”
季时傿抬起头往暖阁中心望去,原本用作伶人表演歌舞的地方跪着一个绣女,身形抖如筛糠,主位上的隆康帝看不清神情,怀里躺着这场寿宴的主角裴淑仪,她云鬓微乱,神色惊惧,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几乎皱成一团。
“我出去吹了会儿风,怎么一回来就见裴次辅发这么大的火?”
季时傿向坐在不远处的官员旁敲侧击,对方侧过身,依言解释道:“将才淑仪娘娘说要给陛下献舞一曲,谁知跳着跳着竟惊叫一声,原是身上穿的锦衣不知被何人塞了针,做这件衣服的绣娘已经被带上来了。”
“淑仪娘娘受了伤,裴次辅当爹的能不急嘛。”
裴次辅站起身,满脸怒意,身旁的几个大臣不由出声关切,“阁老莫要气着自己啊。”
他冷哼一声,阴狠的目光剐了一圈,“内廷司的人也要严查,什么不三不四,心怀不轨的东西都敢放进来,今日敢伤淑仪,明日是不是还要对陛下动手啊!”
戚方禹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道:“裴继仁,慎言!”
裴次辅不情不愿地坐下,脸色却愈发阴沉,“陛下,以老臣看,胆敢行刺淑仪娘娘,只怕那贱婢还有同党,不若问清楚,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