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316节(1 / 2)

晚唐浮生 孤独麦客 2412 字 6个月前

岭南东、西二道,黔中,此三镇大概是如今仅有的能由朝廷任命节度使的藩镇了,舍此之外竟无他处可去。

    其实北方也有一个,那就是武宁镇。

    朱全忠又上表朝廷,请时溥移镇。时溥应是胆寒了,想着留在徐州是死路一条,家族不保,也不想移镇了,因为没啥好去处,还不如入朝为官。

    朝廷答应了时溥入朝的请求。

    但事到临头,时溥又后悔了。因为他觉得朱全忠这人狡诈无情,毫无信义可言,一旦离了徐州,搞不好要被朱全忠杀了,于是决定留下来顽抗到底。

    朱全忠估计也有些郁闷。名声竟然还有这个作用?

    “出镇凉州如何?”杜让能突然问道。

    杜弘徽先是一愣,正待说些什么,突然想到最近兄长在同州停留,收了一堆卷子的事情,似有所悟。

    此举,莫不是在提前储备幕府班底?

    “兄长有此念多久了?”

    “不久,就在韦昭度回京消息传来之时。”杜让能摇了摇头,道:“事不可为,如之奈何,不如避祸而去。”

    “邵树德野心极大……”杜弘徽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京兆杜氏,数百年郡望,不能毁在我手上。”杜让能道:“方今天下,邵、朱、李三氏,实力最强。全忠居四战之地,克用局促晋阳,唯树德按剑关中,一扫群雄,数败全忠,虎视中原,形势可谓最佳。”

    多的话也不用多说了。

    京兆杜氏,两汉时有杜周、杜畿,晋时有杜预,国朝有上了凌烟阁的杜如晦,共出了九位宰相,文坛上还有杜甫、杜牧,可谓英杰荟萃。

    值此鼎革之际,若不能有所作为,怕是要沉沦数百年,这是难以承受的。

    家和国,哪个重要,不言而喻。

    当然杜氏也不可能全下注在邵树德身上。就像萧氏,也有人在辅佐全忠,甚至还看好过王重荣,萧遘本人又出任陇右节度使,为树德效力。

    杜氏也有别的支脉,如何选择是他们的事情,与主脉无干,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等春闱结束,礼部春榜放出后再说吧。”杜让能最后说道:“为兄看中了一些人才,若能带去凉州,能轻松不少。”

    第053章 钱、人

    “钱大郎罪当流放,为何只有这几州可去?”京兆尹孙揆看着下属递上来的表单,很是郁闷,发牢骚道。

    表单是法曹参军事自己编写的,此时闻言,便道:“明公,此乃惯例。今岁之流放犯人,尽数发往阶、廓、甘三州。”

    阶州就是安史之乱前的武州,汉时武都郡。此时人烟稀少,萧条无比。

    廓州是邵大帅征青唐时所获,蕃人众多。

    甘州如今有些模样了,因为本来就有不少农耕的汉人、吐蕃、羌人,编户速度很快。

    往河陇之地流放犯人,是当年邵大帅入京叩阙的成果之一。

    不光关中往河陇之地流放,天下诸道有远流者,一样往河陇之地送,如果家属愿意跟随的,悉听尊便。

    今年流放地是这三州,去年则安排到了凉、成、岷三州。

    明年的话,就是鄯州、兰州,外加岭南、黔中。

    宣宗那会,吴越也是流放目的地之一。当时边境抓获的吐蕃人、回鹘人、党项人,要么流放岭南,要么流放吴越。但随着吴越开发程度加深,现在再送流放犯人去那边生活,似乎有点便宜他们了,因此慢慢取消了。

    整个大唐虽然藩镇割据,但司法体系仍然是全国性的。地方州县有人犯了罪,当流放,要不要判?如果要判,那么就按朝廷的指导意见来,留在本镇以内,那还叫流放吗?

    教育体系其实也差不多。

    天下诸道,州学、县学学子,以及广大没有入官学,但参加完地方上的考试后,获得身份的乡贡举子,下一步就得往长安聚集,参加每年一次的“国考”。

    地方藩帅、刺史也非常认可进士身份,学历是值钱的,促成了大量人才聚集长安。

    这些人里面,很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家乡了,还有很多年老致仕后才回乡。上好的人才不为地方藩镇服务,为一个空壳子朝廷服务,甚至还可能被某些藩镇拐走,想想就挺让人泄气。

    但没办法,士人的价值观就这样。人家是长脚的,你也没法拦。当年谢瞳奉朱温之命至成都行在,上表降顺,天子让他当陵州刺史,谢瞳就高高兴兴地当了,都没随朱温去宣武镇,可见一斑。

    除非来一个人,把朝廷折腾得快散架了,然后还要狠狠地摔在地上踩几脚,威严尽丧,可能才会让进士学历贬值,让士人们不再趋之若鹜吧。

    但就目前而言,似乎还看不到这种希望。

    去长安的士人,做官的途径还真不少,除了朝官之外,京兆府二十多县的县尉就是抢手货。另外,离长安不远的渭北、华州、泾原、邠宁、凤翔、朔方乃至陇右秦州等地,也是不少人的次要选择。

    “惜乎,这些流放犯人,最终都落入邵贼彀中。”孙揆不情不愿地签字用印,长叹一声。

    “明公,灵武郡王对朝廷还是挺恭顺的,今岁又献大量牛羊财货,贡赋不绝。如今朝廷,可不就喜欢上供的藩帅么?宰相判三司,整日被人催要钱粮,烦不胜烦,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小事上面得罪人家呢?”司法参军事其实是魏州人,考中进士后留在长安,属于最近十年内搬到长安的新士人家庭。

    他的俸禄,可就指望着诸镇上供呢,京兆府周围一共有十个藩镇,其中九个是灵武郡王的势力范围,何苦得罪人家呢?

    只要邵树德不称帝篡位或者试图控制朝廷,那么大家就可以继续合作。他不相信能打下偌大基业的邵树德会如此不智,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除了时不时索要些钱粮之外,根本不插手京兆府的事务,将这一百五十多万百姓丢给南衙北司,显然是有底线的。

    “田参军可识此物?”长吁短叹一会后,孙揆从袖里摸出一物,置于案上,问道。

    田参军瞟了一眼,道:“此乃银票,据闻可兑换银圆。按票上所述,可至同州坊市内一衙门取银,此衙曰‘清算银行’,可取五十枚。”

    “此为万年县一商徒所有,欠了榷酒钱若干,情急之下,拿此物来抵账。”孙揆说道:“他欠了朝廷的钱,但朝廷只得到了一张纸,要想将纸变成钱,还得去一趟同州,岂不是说邵贼把钱拿走保管了?”

    田参军一想还真是。若关中商徒人人都这么做,灵武郡王还有必要占领京兆府吗?

    名声不用坏,却还尽得好处,天下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