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357节(2 / 2)

晚唐浮生 孤独麦客 2037 字 6个月前

    朱全忠大笑:“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目光一转,落到了女儿身上,又看了看妻子张惠,有些挣扎。

    四十岁了,征战半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到底要不要嫁出去呢?

    张惠心思细腻,见状若有所思。

    此女是府中婢女所生,但一直是由她亲自抚养的。养了这么久,早就当做亲生女儿了,大王的目光老在女儿身上打转,张惠如何猜不出端倪?

    当下脸一落,气得不说话了。

    朱全忠哈哈一笑,连忙招呼众人喝酒吃菜。席间不停讨好妻子,但都热脸贴了冷屁股。

    一场气氛略显奇怪的家宴结束后,张惠冷着脸走到朱全忠身前,道:“又想和谁联姻了?女儿这么小,如何联姻?”

    朱全忠有些尴尬。

    他让敬翔写一封信,言辞谦卑一点,送给杨行密。

    杨行密也不容易,长子杨渥才七岁,是他当上庐州刺史后才有的子嗣。之前就是个无名之辈,漂泊无依,三十来岁的人,连妻室都没有。

    朱全忠估摸着,这种人骤然发迹,有可能得意忘形,不如写封信吹捧一下,再送点礼。自己丢点面子没什么,为了大业,还有什么不能舍呢?

    如果可能的话,可以与杨行密约为儿女亲家,先稳住他是够了。

    反正两边孩子都还小,真要成婚,至少十年后了。届时如果不愿意,找个理由毁了婚就是,能有多大事?

    敬翔猜到了这一节,总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路数,而且悔婚也太不讲究了,不停劝谏。

    迂腐之辈!

    “先哄一哄杨行密,让他别给我添乱。”朱全忠抓住张惠的手,涎着脸道:“他儿子,焉能配得上吾女?”

    张惠的气稍稍有些消解,复又道:“大王何故终日戏人呢?妾闻人无信不立……”

    “夫人谬矣。”朱全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吾少年便在乡中闯荡,随后征战四方,忠义诚信之人见过很多,而今多半连尸骨都找不到了。这世道,比的就是谁狠。便是那假仁假义的邵树德,你道他不狠?”

    张惠有些意外。

    她在汴州,也听人说树德言而有信,宽厚待人,难道还有另一面?

    “哼!”见妻子有些不信,朱全忠心里略略有点不舒服,道:“王重荣、王重盈兄弟待他如何?王珙又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我还能不知道?”

    在这件事上被邵树德摆了一道,朱全忠至今耿耿于怀。

    自己明明没让朱简杀王珙,也没让他在那个时间发动,但他突然间就造反了。邵树德若没有插手其中,打死他都不信。

    “去岁攻洛州,所破之寨,屯将尽皆处死,家人流放河陇。听闻他征草原,大肆杀戮,动辄掳掠数万老弱妇孺,完全是北朝鲜卑之风。”朱全忠又道。

    张惠听得一愣一愣的。

    “此贼,我必杀之!”朱全忠道:“晋阳李克用,像个傻子一样被他利用。朝廷,被他欺凌得敢怒不敢言。不杀此贼,我朱氏死无葬身之地矣。便是你等,也要落入其手,成为玩物。此人,就是个色中饿鬼。”

    张惠噗嗤一笑。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的不安,也不生气了,笑着拉着他坐下,道:“夫君掩有中原十余州,户口繁盛,府库殷实,将士们又如此善战,何惧那邵贼?中原诸侯也不是傻子,树德若狼子野心,定然被群起围攻。”

    “理是这么个理。可若真等到中原诸侯一致对付邵贼的时候,汴镇怕是也不太行了。届时我不过是中原诸侯对付邵贼的牌甲罢了。”朱全忠又一叹:“邵贼比我小六岁,听闻每月都驰马射猎,四处巡视,若我走在他前头,吾儿怎么玩得过他!”

    老子英雄儿狗熊,这并不是开玩笑。

    最年长的朱友裕,全忠不喜欢,并不全是偏见,确实有些不足。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要求太高了。

    老兄弟们都觉得友裕不错,可继承藩镇大业。这次攻朱瑄,友裕独领一军,大败朱瑾,搏得了很多老将的欣赏。

    后面攻徐州,或可再让他领军练练手,看看结果如何。

    “郎君何必如此泄气。”张惠挽住朱全忠的手臂,轻轻摇了摇,笑道:“大郎已经不错了,在军中历练多年,可圈可点。妾听闻晋阳李克用之子李落落,有勇无谋,嗜酒如命,动辄鞭打士卒,非人主之象。树德之子尚年幼,看不出多厉害,说不定还不如大郎呢。”

    “还是娘子会说话。”朱全忠一把将张惠抱于腿上,道:“若友裕不行,吾便传位给友贞,娘子须得好好教导,勿要惯坏了。”

    ※※※※※※

    班师之后,汴军分批给假,汴州市面上一下子就繁荣了起来。

    汴军军纪严苛,但赏赐是真的大方。

    河南也很富裕,再有魏博这种富得流油的藩镇大量上供财货,休养生息多年的汴州俨然已有几分大都会的气象。

    街上到处是军士家眷。腊月将至,有经验的妇人都知道该提前置办礼品了,不然等到下个月,不但好东西都没了,这价钱多半也要涨上一大截。

    “有此盛景,不枉我呕心沥血多年。”朱全忠站在钟楼之上,看着熙熙攘攘、人潮如涌的街道,笑道:“些许面子算什么,吾只愿天下太平,与老兄弟们共享富贵。”

    敬翔笑而不语。

    事实上今早大帅才刚刚问过胡真在新安的所作所为,不是他的战事应对方略,而是有无异动。

    那么多兵马交到他手上,一年多了,主公的老毛病又发作,恨不得现在就拉回来整顿一番。

    “淮西那边,选何人为帅?”朱全忠问道。

    敬翔心念电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