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632节(1 / 2)

晚唐浮生 孤独麦客 2308 字 6个月前

北魏前期都平城,君王屡屡东幸大宁、濡源。当他们向更东边的库莫奚、北燕冯氏用兵时,往往也走这条路。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里是幽州镇的势力范围。李克用攻占幽州,又数次击败叛军,不但十二州之地的蕃汉百姓不敢造次,就连附近的草原部落也老实得很——不老实的,已经被大同石善友、妫州李存孝联合剿灭了。

    黑车子室韦的实力其实不弱。

    当年回鹘汗国覆灭,黠嘎斯人又无力控制整个草原,于是被回鹘役使的各个部落都自由了,其中就有契丹和室韦。

    室韦人一开始比较强大,游牧范围在阴山以北,西至天德军,东至契丹界。但他们也没有实力拥有这么广阔的地盘,自会昌年间打了一次回鹘余孽后,地盘日渐缩小。

    山后党项、黑山党项、吐谷浑、鞑靼、回鹘余部甚至是西迁的奚人,哪个不向他们发出挑战?

    竞争的结果是黑车子室韦丢失大片牧场,同时分裂为了七姓部落,而到了现在,又增一姓,即黑车子室韦八部。其中数部因为近塞,同时面对着曾经的“好基友”契丹的压力,选择交好幽州镇,双方是事实上的盟友关系。

    李克用讨幽州时,李匡筹就招募了不少室韦、奚、契丹、回鹘、鞑靼部落兵助阵。而今幽州换了主人,室韦诸部在审慎考虑之后,又投靠了李克用,互为依托。

    黑车子室韦的血统很杂,八部之间的血统差异也很大。近塞的和解部实力强大,血统上更靠近阴山鞑靼,甚至是沙陀,有相当多的白种人特征,有时候人们甚至将其与阴山白鞑靼混淆,认为是一个部落。

    新增的黑车子室韦第八姓,沙陀成分很浓,多为代北沙陀三部流出去的族人混和室韦、回鹘、鞑靼杂糅而成。

    稍北或西北的乌素古、謨葛失等部,血统上与古乌桓人比较相近。

    謨葛失是音译,也叫毛割石、梅古悉、毛揭石、蒙古斯,国朝称之为蒙兀,数百年后统一译做蒙古。但这里应该是有点问题的,毛割石是黑车子室韦或者说西室韦、阴山室韦一部,蒙兀室韦是北室韦,与鞑靼要更近一些,甚至本身就是鞑靼的一部分。但因为毛割石部的牧区更偏北,与室韦其他部落以及契丹相接,考虑到他们被契丹打击不断迁徙,互相融合也是有可能的。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室韦南徙、西迁的产物。

    和解部原本在大宁以北区域放牧,在依附李克用后,因得其义子李存孝的欢心,进一步南迁到大宁附近,还将后魏年间的土城修缮了一番。

    和解部首领拔剌,今年不过二十余岁,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

    他与其他南徙的室韦部首领一样,在传统的游牧生活之外,又拓展出了种植粟麦的新营生,并且发展得很不错。在大宁一带开辟出了数百顷的农田,前阵子刚刚播种完毕,种下了春小麦。部落里铁器不少,都是当年从高句丽人那里学来的,延续至今。

    嗯,传统的狩猎业也没有落下。阴山一带山岭绵延,野兽很多,室韦人经常进山打猎,获取皮毛。规模上不及北室韦的那些亲戚又是养鹿又是捕貂,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不可轻忽。

    这一日,正在大宁城中饮酒的拔剌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西边有党项人寇境,一个阴山鞑靼小部落被抄掠,损失惨重,贼人正在东进,速度很快。

    拔剌很吃惊,立刻召集贵人们商议,然后聚集人手,仓促间只得三四千人,带上战马、器械之后,匆忙奔西边而去。

    时已近正午,日头正烈,草原上微风轻拂,带着青草的香气。

    拔剌登上一处高坡,却见西边的草地上烟尘漫天,健马、骑手铺天盖地,无边无涯。

    “这是哪来的人?”拔剌脸色很不好看,向左右问道:“莫不是西边的契苾部?”

    契苾部的存在,他们也是最近几个月才知道的。

    在他们祖先曾经游牧过的天德军、振武军地界,最近十几年崛起了一个“无上可汗”。他以坚强的意志和毫不留情的作风,一统阴山以南的党项部落,随后不断东进,挤压吐谷浑、回鹘、鞑靼、室韦乃至沙陀部落的游牧空间。

    去年爆发的诺真水之战,一扫阴山鞑靼精锐,随后犁庭扫穴,占了他们的牧地,丝毫不给河东的晋王李克用面子。契苾部,就是他们东进的黑手,与大家发生过好几次冲突了。

    “定然是契苾部了。”

    “可能还找了帮手。”

    “僭称无上可汗的人是晋王之弟、大唐夏王邵树德,契苾部定是引邵树德来了。”

    “邵树德一直在西边折腾,怎么突然东进了?西边不够他打吗?”

    “他野心太大了。”

    拔剌越听脸色越难看。

    他去过妫州,见过李存孝,甚至连李克用的面都见过,对邵树德有一定的了解。

    简单来说,他是党项人的可汗,现在还征服了吐蕃人。

    党项、吐蕃,本来就是一伙的,就像北室韦、南室韦、西室韦诸部一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唐安史之乱后,党项人逃到河套草原,不断东进、北上,势力慢慢发展到阴山西段内外,黑山党项一支的藏才王氏甚至已经到了天德军、振武军交界处,侵蚀了当年黑车子室韦放牧的旧地。

    他妈的,党项欺人太甚!西边那么大的草原不够你们放牧,非要到东边来抢食?

    “来的肯定是邵树德的党项兵。”拔剌转身看向部落诸头领,严肃地说道:“大唐将吐蕃、党项称为羌种,将我等称为胡。邵树德一统羌种诸部落,野心勃勃,定然想着进军阴山以北、以东,为他的部落扩大草场。他一定深得羌种爱戴,对我们不怀好意。阿布思部落已经遭到重创,和解、那礼等部落还会远么?”

    “晋王怎么不出兵?”有人问道。

    “可遣人去向晋王求救,但我们得靠自己扛过第一波。”拔剌说道:“阿布思的女眷都被其掳走,听闻已成邵树德的阏氏,日夜在他身下哭泣、哀求,你们也想自己的阏氏、女儿、孙女这样么?”

    “莫贺弗不用多说了,我们跟邵树德拼了。”众人一听有理,立刻说道。

    “好,集兵迎战,与他们拼了。”拔剌抽出宝剑,大声道。

    三千多骑士很快聚集在了大宁城西的草原上。

    背后的土城之内,一些老人、少年也拿起了武器,登上低矮的城墙御敌。

    数名使者飞奔而去,前往毅州、妫州、幽州求援。

    远近的农户、猎人、牧民带着大车小车、牛羊马驼向城墙靠拢,免得被劫掠而去。

    逃,已经来不及逃了。而今只能先打退这些人再说,只要坚持几日,分散在各地的部民得到消息,就会纷纷来援,凑个一两万兵完全没问题。

    “呜——”悠长的角声响起。

    对面的骑兵开始聚拢。

    拔剌看得很清楚,大概有三千骑上下,和他们这边差不多。观其装束,辫发裘服,手握骑弓。

    呸!果然是羌种!

    吐蕃人辫发,回鹘人披发,契丹人髡发,非常好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