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因为梳起来的发髻，做头发丝的材料没那么好，也不容易看出来，更不要说可以使用很多填充物...不过这词用的都是高级的头套，就是戴上之后效果会比较好，戴的人也比较舒服。”菲菲指了指现在要戴在程程头上的头套。

    刚刚收拾了一下程程本身的头发，还包了一个发网，使其服帖，方便戴头套。

    程程在剧中要用的头套都是根据她的头型定作的，再加上愿意花钱，效果确实比较好——大多数时候，花钱了确实不同，即使是两个看起来完全一样的头套，上头之后也可能有微妙的不同。而就是这点儿微妙的不同，决定了一个好看，一个不好看。

    头套的分量不算轻，所以为了拍戏的时候不会乱动，是需要固定的。像程程现在的这个头套，发际线部分就有一截纱，这里会粘在发际线附近的皮肤上（有的大发髻也会借助头套地下的真发固定头套）。所以如果头套的发髻本身比较沉重，而且还不是顶在头顶，而是向后坠的那种，就会非常扯头皮......

    卸下头套的时候，也不太可能自己卸，那样很容易弄坏头套。一般要化妆师来动手，用酒精之类的擦拭粘合部分，然后才能取下头套。

    菲菲小心地粘好头套，然后才开始化妆，化妆的过程中还遮掩了发际线的部分，让头套的痕迹更加隐形。

    最后才是在头套上加饰品，其实也不是很多——这是一个宋代女子常见的朝天髻，考虑到高滔滔未嫁少女的身份，即使她身份尊贵，又身处宫廷，也没有用多少珠宝。

    这很正常，古人的话，即使是贵族，也不是随时随地都满头珠翠的。特别是未嫁少女，这方面还要更加简单低调，这一点看古代的仕女图就知道了。

    发髻上只用了三件饰物，一件珍珠结成的珠花，插在发髻当心，一对金灿灿的花头簪，由下而上插在两边。

    “这样看起来效果真的很好啊...再多换几件衣服吧，发型不用换——”正说着的时候，张子平来了。

    张子平也是被通知来试衣服的，没想到程程也有相同的日程。

    然后他就忽然想起了三天前程程说过的，她为了演高滔滔这个角色还特意减肥了。当时的张子平其实是不太理解的，高滔滔这个角色也没有说要极瘦吧？以符合观众审美来说，程程原本的身材绰绰有余。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特意减肥？

    但现在，见到程程的扮相之后，他忽然全明白了。

    宋代的审美讲究‘清丽’，但这种清丽并不是通过特别素雅的颜色、朴素的饰品体现的，至少程程现在穿的戴的不是那样...最重要的，始终还是人本身。

    接过一旁工作人员递过的团扇，程程轻轻扇了两下，似乎只是想试试看，找找感觉。但就是这样，也让人觉得她不是一个现代女孩儿，而是一个真正生活在宋代的贵族仕女。

    清雅朦胧，隽永缱绻，像是一个梦，又像是一卷古画被慢慢展开，里面美丽的仕女行动举止和现代人截然不同，但又那么理所当然。她不是刻意为之，是本来就如此。

    程程瘦了一些后，也更适合这种美丽了——昨夜雨疏风骤，今朝绿肥红瘦，就像是夜雨洗涤过的花，花没有那么盛大，那么丰腴明艳了，反而显出极清极丽来，清极反现妖。

    而且特别瘦了之后，确实显得程程的年纪更小了一些，不是二十出头那种圆润娇美的感觉，而是十五六岁少女的稚弱清纯。

    或许有的人是需要更圆润一些、苹果肌更丰盈一些，才能显得年轻的。但程程，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就很年轻，也可能是人与人就是不同，她需要显得‘更年轻’，年轻到十五六岁的程度，反而是瘦一些合适。

    这种像春天的杨柳抽条一样的纤细，骨头伶仃着的少女之感，就在她低垂着眉目下，忽然闪过的背影下，流泻而出。

    “这就去换了...”程程答应了一声，步子小小的，走路时身体尽量能不动就不动，这完全是受到严格教育的古代贵女的样子。

    张子平就听到导演陈力大力称赞的声音：“真美，这个背影真美！记一下，拍的时候一定要多拍拍程程的背影——我年轻时候拍古装剧是很严格的，演员提前进行一些培训特别常见，所以拍出来的美人都很有古韵。”

    “现在这都不常见了。”

    “程程这个背影真是很瘦小，但又很美。”相比起有漂亮的脸吸引注意力的正面，背影其实更能体现最根本的气质。

    程程特意下大力气减肥，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更有十五六岁的感觉（即使大家常看三十岁的人演十几岁，古装剧里这一现象尤为严重，对于十几岁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样已经不敏感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靠近她理解的剧中的高滔滔，为了和这部剧的美学统一。

    这是一个有些伤感、有些隐忍，具有秋雨气质的故事，身为女主角少一些明艳，多一些清丽总是没错的。更何况更瘦一些的程程，气质也会尖锐、坚韧一些，不是纯粹的‘人间富贵花’，这也更适合这部剧里的‘高滔滔’。

    程程之后又换了一身，这一身的灵感应该来自于著名的《歌乐图》，白色的抹胸，白色的裙子，外面是一件石榴红，有泥金花纹的长褙子。红与白对比，又艳又清，可以说是绝美了。

    “这个也好看！到时候还可以配另一个头套...很美很美！”小峰似乎已经被程程彻底点燃了，眼睛亮亮的，围着她转了几圈之后才有空观察衣服需不需要修改：“这个裙子改短一些吧，刚刚盖住脚面就够了，再提个两厘米。”

    他一边说，身后就有助理在做记录。

    之后程程又去换衣服，这个时候张子平才有机会说话：“程程瘦了之后真的很减龄啊，之前穿现代衣服还不觉得...这样的话，我和她搭戏会不会有点儿奇怪？”

    陈力看了张子平一眼，和气地笑笑：“不只是瘦了的关系，还有表演的原因，我也没想到程程还能演出这种感觉。”

    对于专业的演员来说，以‘高龄’扮演少年少女，面容、身形的差距只是第一个难关，这并不是最难的——化妆、替身、拍摄角度、滤镜等等等等，可以用的手段太多了！而且见多了演员装嫩的观众也确实失去了这方面的敏感度。

    真正会让观众觉得这个演员在装嫩，而且装的让人不舒服的，其实是眼神！那些或沧桑，或世故，或油滑的眼神，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人有少年少女的感觉。反衬的那些装模作样，那些要演出的孤勇、要强、少不更事...，都矫揉造作了起来。

    但程程处理的很好，就算高滔滔本身就是一个身处宫廷，不得不早熟的聪慧少女，她也没有让早熟变成世故。从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里还能清楚看到名为‘少女感’的东西，有了这个之后，高滔滔的坚持，甚至于算计，就都让人怜爱起来了。

    就像一只小猫咪，她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并不是因为她很凶残，攻击性极强...她其实只是被比她巨大的多的‘动物’包围了，这完全是外强中干，想要以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在确定自己安全之前，她是不会柔软下来了。

    张子平有些捉摸不定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开拍，但他已经感受到程程带给他的压力了——张子平本来就不是演技特别出众的演员，只能说，在他这个年纪，他比绝大多数同龄人得到的机会都要多一些。更多的实践，加上还算认真用心的态度，他的演技不上不下吧。

    偶像剧肯定是没问题的，正剧的话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君门深九重》肯定不算偶像剧，但要说正剧好像也不算，姑且归做制作精良的古装剧吧。硬要说男主角赵宗实，演起来难度并不大，这也是当初他试镜能获得认可的原因，导演等人确实任为他能演这个角色。

    但想要演的出彩，至少不要在和程程对手戏的时候被碾压，这就难了。

    张子平开始有些后悔了，当然不是后悔接这部戏，而是后悔之前太忙了，没有为这部戏做更多准备——张子平就像大多数流量不错的年轻演员，就是、就是，时间总是不够用，通告和排在档期里的戏都太多了，而时间太少。

    一线演员们因为标准太高（片酬特别高，危险的戏不接等等），如果自己愿意的话，反而没有那么多戏要拍。就是张子平这种不上不下的年轻又好看的演员，想演戏的话，是真的有很多戏可演。

    他当然会想演，因为他现在的咖位很不稳定，又不甘心事业就这样下去，等到年纪更大一些，自然走下坡路，成为圈子里更加默默无闻的那种人。他还是很想要冲一冲的，所以只能走‘广撒网’的路线，能接到手的项目都尽量参与。

    谁知道那部戏就爆了呢？

    这样一来，坏处就是他没有时间精力为每一部戏做多少准备了。

    他现在接的多数戏也没有太大的难度，至少只是在导演那里‘过关’，这样应付过去也不是不行——大多数年轻演员就是这样荒废的，演惯了这种戏就不觉得演戏有什么难度了。再然后，演这种普通的戏也追求效率，越来越程式化，最后就废了。

    能够和程程搭档演《君门深九重》，对于张子平是非常好的机会...虽然这部戏只有二十集，短了一些，但本身的超强卡司，以及优裕的投资足够抵消这个缺点了。更不要说程程最近真的是炙手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