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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盛宴,泾州豪贵几乎汇集于此,谢家更是包下了城中最大的聚福楼供宾客玩乐。
项之耀不在,对外应酬的担子就落在了项池身上。秦玥身份特殊,不想跟在他身旁,就独自到楼外的水榭中休息。
她坐下不过几炷香的功夫,许久不见的谢季容就出现在了她身后。
“阿玥,别来无恙?”他还是那副散漫不羁样子,丝毫没有主人家的忙碌。
“三公子怎么还得空?”
“有我父亲和二哥在,这些事轮不到我。”谢季容走到她对面坐下,“小表弟怎么没一起来?我还特意嘱咐阿池了。”
今日一早秦玥便直接出门了,没有知会戚少麟,免得他又要缠着来。
“阿野身子不舒服,在家养着。”秦玥觉得在外面走了一遭,她也变了不少。从前她奉承以诚待人,现如今这样的谎话信手拈来,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是该不舒服。”谢季容意味不明地笑道:“毕竟挨了那么一顿打,若是寻常人早没了半条命。也多亏表弟皮厚,耐打。”
秦玥听他话中有意,问道:“三公子知道阿野受伤?”
谢季容却是不肯再多说,只道:“阿玥,看在你这次帮了我一个大忙的份上,我还有一句忠告。”
他用之前劝她提防项池的语气对她道:“今日你若是遇上麻烦,便到城西的万安茶肆,那是我的地方,或许能帮得上你。”
他说得云里雾里,但无半分玩笑。秦玥忍不住追问:“我如何帮你了?”
她成日都在项府,鲜有出门,与谢季容的交集仅在上次共同回泾州。算下来是他帮了自己才对。
谢季容欣赏了一番她茫然疑惑的样子,压身靠近,低着嗓音道:“你帮我除掉了大哥这个对手,可不是帮了我天大的忙?”
他越说越绕,秦玥不解其意,只听他吐了一句“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后,又恢复平日的纨绔模样,对着边上的泾河直抒胸臆,吟了一首豪情壮阔的诗。
秦玥也远眺流逝平缓的河水,心中不停揣度他方才的话。她明白谢季容虽然看起来闲散游惰,但私下里为人绝不简单,否则也不会以庶子的身份走到现在的位置。他是知道了什么,而且那件事还与自己有关。
河风袭来,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她的思绪也如缠绕的青丝一般,繁复交杂,理不出一点头绪。从回泾州开始,她就仿佛置身于薄雾中,周围的一切虚虚实实看不清楚。
当局者迷,但好像除了她,其余人都是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她迷失在这错综复杂的棋盘之中。
“阿姐。”
她凝神苦思之时,身后响起一声轻唤。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幻听,回过头时,竟真的看到戚少麟长身立于廊下。他额上的伤还很显眼,原本俊逸的面容多了几分憔悴,一眼望去十分突兀。
“你怎么来了?”秦玥记得出门时项池又多派了一倍的人手看住他,怎么还是让他跑了出来。
“为什么不带着我?”戚少麟语气平静,不是撒娇,更不是埋怨。
秦玥心底生出一丝说不出的古怪,当着谢季容的面,她语气如常道:“阿野,你伤还没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表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阿玥何苦赶人家回去呢。”戚少麟还没来得及说话,反倒是一旁的谢季容开口打圆场。
戚少麟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对秦玥道:“我不回去。”
秦玥心里犯难,暗暗给了秋岚一个颜色,示意她去找项池。秋岚默契地一点头,默默走出水榭。
三人鼎峙了一阵,最后还是谢季容充当好人,指着河边的一艘游船对两人道:“干坐无趣,不如去河上散散心。”
来水榭中小坐的人越来越多,秦玥不想戚少麟暴露在众人眼下,便颔首答应,提步往渡头走去。
谢季容起身正要跟上,前方的戚少麟忽的顿住脚步,侧过头睨他:“谢三公子就不必去了。”
谢季容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那祝世子与阿玥玩得尽兴。”
戚少麟挑眉,颇有些意外道:“你倒是聪明。”
“哪里,比不得世子万分之一。”
戚少麟不再理会他,大跨步朝秦玥走去。
游船小巧,只能容得下几人。船夫在一头撑船,秦玥与戚少麟对坐在船尾。
水波粼粼,映照着河边的景色,岸上人影绰绰,是一派热闹的景象。游出一段距离后,秦玥让船夫往回划。秋岚去通知项池,走远了待会她找不到自己。
她目光一直放在岸上,没有留意到对面戚少麟的脸色越发幽暗。适才在水榭中与谢季容相处时她还言笑晏晏,现在与他独处便一字不发,连装都不愿装了。
昨夜说的那番话想必也是她心中所想,想来也是,秦常锋本就是个手段厉害的,他的女儿又会好到哪里去?
“阿野,”秦玥突然开口,“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戚少麟停下脑中的臆想,问她:“什么事?”
“不论之后发生什么,我都想···”
秦玥刚起了一个头,岸边便一阵糟乱。她停下声望去,远远看到人群中项池骑在马上,对她大喊:“阿玥!”
他后面还接了什么,只是隔得太远,她没听清。项池勒着缰绳,面色焦急地又喊了几声。声音被风断断续续吹到秦玥耳边,只字片语中,她明白听懂了他的话:
“阿玥!快走!”
秦玥猛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回头看向戚少麟,发现他也才收回目光,正含笑看着自己。
水波泛起的光影打在他脸上,衬得他清绝出尘。明明五官依旧,可在他锋锐如隼的眼神中,秦玥顿时醒悟。
他恢复了,不再是阿野,是戚少麟。
戚少麟玩赏着她脸色的变化,俯身贴近她,声音如勾魂的鬼魅:“阿姐,你都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