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憧憬地从洛水村跑来伊州,却还是没能探听到一丝阿耶的行踪。
贺七娘虽也在深夜,用被褥覆住头脸,然后不住安慰自己。许是这时,阿耶还未到此?这没消息总好过得到坏消息。
但心底的失落到底无法散去,她日日天一亮,便只得借筹备酒肆一事来转移注意力。
可如今,铺子已有雏形。阿耶,您到底在哪儿啊?
转过身,贺七娘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怎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来的方砚清轻声问到。
没有抬头,贺七娘将眼睛埋在袖间,蹭了蹭,瓮声瓮气地答。
“风迷了眼......”
未被追问,只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被人轻轻握住手腕抬起,然后,有人在她的手心处放进一方软帕。
“擦下。”
“嗯......”
手腕被松开,埋在业已濡湿的袖间,贺七娘嗅得那抹淡雅香气远离,手不自觉地攥紧,将那帕子牢牢捏住。
又过了一会儿,贺七娘终是移开手臂,转用那帕子轻轻擦拭着眼下。淡淡的竹香好似被混进了一抹酒香,令人无端联想到了青竹佳酿。
要么,还是捎带着也酿上他那一份吧。
正是想着,身后不远处的方砚清已是唤道:“远松。”
“远松不在......”
话未落音,一道身影自街角拐出,单手撑腰,拖着腿慢慢走来。
贺七娘定睛一看,正是远松。而在他身后跟着的,提着扫帚信步走来之人,恰是栴檀。
帕子都还抵在眼下,贺七娘目视远松龇牙咧嘴地走来,然后双手接过方砚清手中的宣纸。
“被收拾了?”方砚清语气淡淡。
原本落在远松身上的疑惑目光咻地移向栴檀,见其一脸坦然,贺七娘心中突地有了一个猜想。
可惜,还未来得找人证实,她的注意力就被远松手中的笔墨所吸引。宣纸上,鸾翔凤翥书了三个大字——“酒半酣”。
灵光一闪,贺七娘猜到了这三个大字的用途。果不其然,方砚清那边也已开口。
“拓这三字做门匾,另单取酒字制为酒旗。”
“是。”
远松应是,将宣纸叠好收起,拖着腿一步步走远。栴檀也随之将扫帚放回原地,跟了上去。
贺七娘目送二人走远,调转身子,跟上方砚清的脚步,小声同他打听。
“远松他这是?”
“被栴檀收拾了。”
“嘶。”
想到远松那副模样,贺七娘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在心底为栴檀竖起拇指,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
指间绕着那方软帕无意识把玩,察觉到身侧人视线时有扫过,贺七娘歪头看向方砚清。
“怎么?”
“无事,你喜欢便好。”
心道,虽然这个门匾好像没有鼎昌柜坊、第一楼之类的名号念上去那般响亮,但到底也是方砚清的一片好意,还是不要再挑剔了。
贺七娘微笑着点点头。
“是挺喜欢的。”
自昨夜之后,二人头一遭相视而笑。随后,又各自像想起什么一样,飞快别开眼,继续去忙各自的事。
“咳,我去看眼你造的账册。”
“咦,那里好像还有些灰,我再擦擦,再擦擦。”
————
俩人各自忙着,方砚清端坐于柜后,提笔专注于手下的账册。
而贺七娘则是将先前拭泪的帕子叠好塞进衣襟,打算洗干净后再还给方砚清。然后抓起一旁的抹布,又开始奋力擦着铺子里各种家私摆设。
一时之间,这小小一方天地再度恢复静谧。
却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们各自心间。
“贺掌柜,在忙着呢。”
爽利的笑语自门外传来,贺七娘闻言眼神一亮,忙是丢开抹布,将手洗了洗,然后一面在围裙上擦着手,一面朝外头迎去。
“余娘子怎的来了?今儿这天气,还得给城内送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