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呢,这……这人好歹也得有个自己的屋……”
周逸芳低声说:“估摸是从小游历习惯了。”说白了,就是流浪惯了。
周母立刻说:“那把外院东边那个房间打扫出来,家里有床垫棉被,等我吃了饭就去收拾。”
周逸芳让她不用急:“对了,他还说了一事,他想收大郎为徒,正式拜师的那种。”
正念叨着该收拾那些东西,怎么安排的周母猛地停下:“拜师?”
周逸芳点头。
周母压低了声音:“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正式拜师可不是小事,咱们总得把人的来历搞清楚吧?”
周逸芳现在也不是那么清楚,便说:“我还没答应,再打听打听吧。”
周母点点头:“你和你爹商量商量,我下午先把客房整理出来。”
中午饭点很快就到,如周逸芳所料,任十一准时出现在厨房。
周逸芳端着菜去大厅,招呼他:“今天没有单独给你盛饭,大家一起吃吧。”
任十一迟疑了一下,跟着她走了进去。
大郎上了半天文化课,正打蔫,看到任十一进来眼前一亮:“任师傅!”
任十一微一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大郎七岁了,是个机灵的小子,因为习武的关系,身子骨很结实,身条也抽长挺快,他看任十一一反常态进来吃饭,立刻说:“您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一个人吃饭多孤单啊!”
任十一出人意料爽快应下:“好。”
大郎瞪圆了眼睛,下一秒又笑弯了:“我和你说哦,中午我娘做菜了,那个红烧鱼头、还有那个炒豆角,都是我娘做的!我娘做的菜,炒青菜都好吃!”
任十一深有同感:“嗯,豆腐汤也好喝。”
大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嘴角都有了笑意。
饭后,任十一找到在井边洗碗的周逸芳,主动帮她打水。
周逸芳抬头看他一眼,说了一声:“谢谢。”
“我想明白了。”任十一把水倒入洗碗的大盆里,说。
周逸芳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任十一靠坐在井口上,看着周逸芳利落的洗碗动作,眼神微微有些飘远。
“我从小在道观,长到七八岁,道观没了才下山。小时候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大了觉得好东西也不过如此,还不如练剑快活。唯独那天赶路,在井边吃了你的木莲冻,如同久旱逢甘霖,觉得这东西味道真好。再去别的店里买,却不是那个味。”
“那日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的摊子,要了一碗面,面也好吃,只是吃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来赔钱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那碗面,觉得真是可惜。”
“当武师傅是一时兴起,大郎胆大又有根骨,我看你似乎找武师傅没找成,便想着赚个一日三餐,吃一吃那个木莲冻,顺便给小孩打个基础功。”
“谁知道这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了下来,大郎伶俐有天赋,伯父伯母为人慈爱厚道,你,是个很特别的娘亲。”
“我不怎么喜爱孩子,唯独看着大郎,心里觉得很舒服,尤其看着你和他相处时,照顾他,教育他,无论是赞扬还是训斥,是鼓励还是纠正,我这么旁观看着,就觉得心里很舒服。我想,许是我没过过这样的日子,所以才觉得新奇想继续看下去。”
第439章 大善人21
周逸芳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看向任十一。
他常年都是束发,就是将长发直接高高束在发顶,一根粗布条绑着,没有任何装饰。黑色的宽袍也是粗布,换来换去就那么几身,大同小异。三年相处,可以看出他不懂什么繁文缛节,做事直来直往,但是非观念很鲜明,人给一分他还一分,不赊欠不侵占。
“你家中父母呢?”
任十一手撑着井沿,看着屋檐边的天空:“不知道,自懂事起就在道观。”
周逸芳由心说:“你能成长为如今这样,很了不起。”大郎前世一样被送进了寺庙,然而世道乱,孩子无人教养,他有能耐成长为一方势力,却也做下许多错事,最后死于非命。
造成孩子不幸的人无权指责孩子不正直地长大,但是对任十一这样的人,由衷敬重佩服。
任十一不甚在意地笑笑。
周逸芳问:“怎么想着收大郎为徒了?你真想在这里安定下来了?”如果还要浪迹天涯,她肯定不同意大郎跟着去的。
任十一:“想再找个有天赋的弟子不容易,你们家人口简单,为人不错,我相处着挺好的。人漂泊久了就想停一停,我再教大郎几年,等到该教的教完了,再去游历天下。”
周逸芳点点头:“任大侠自己去问大郎吧,若是他愿意,我们也不反对。我作为他的生母,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将来是师父,我是娘亲,有什么决定,烦请和我商量后再要求大郎。”
师父地位高,吩咐弟子做事天经地义,甚至家里人都插不上话。周逸芳不认同这样的规矩,她这个亲娘有权知道别人对儿子的安排和要求。孩子的教育,不能因为拜了师,她这个母亲就再不能插手了。
这在当下的世道里是会被那些老学究抨击的,她是个“妇道人家”,哪里配指点教育?
但是任十一是不在意的,他看惯了周逸芳教养儿子,只觉得天经地义,甚至不明白这有特意提出来的必要吗?
这天晚上,任十一吃完晚饭就走了,周母在他走之前叮嘱:“外院东厢房收拾出来了,任师傅晚上可以住家里。”别去树上睡了。
任十一抱拳道谢,但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不知道飞哪去了。
周逸芳白天没有时间补眠,散了步就打算回屋睡觉,还没走回房,身后就跟了一个小尾巴。
她回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