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想起那次延景为了救她,被泼了一身泔水的情状。自己当时看到他如此狼狈不堪,还被他护在怀里,不知为何顿时落下了泪。
延景以宽广衣袍护着她,见她还落泪,亦是好气又好笑:“许姑娘,我这新衣裳可是毁了,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她破涕为笑。延景不明白,从她小小年纪,家族获罪株连,爹娘皆在流放边塞的途中身死,自己虽能留在永安,却日日食不果腹、颠沛流离,那么多难熬的日子里,只要得到一丝丝的温暖,她都会铭心刻骨。
延景见她目不转睛,知她想起了这身衣裳。他暗自后悔,今日不该穿来,却又忆起许如千自弄脏了他的衣裳,便存下了数月的俸禄,买了最精美的绸缎,想要给他做新衣裳。
既然是订做,自是要亲身为他量度尺寸。她手拿软尺,低眉敛目站在他面前,还一边小声念叨,记下数目。是他再也情难自禁,才忍不住抱了她。
许如千一言不发,却默默地以双手环住他腰背。
当时是心醉,此刻是心碎。
自己先陷进去,却要提前抽身。延景知道自己不能再给她无谓的希望:“过去种种,是我唐突了。以后断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许如千明白延景话中之意:“但我们二人同在大理寺,朝夕相见,我又怎能说忘掉就忘掉。”她本意是说,让延景再给她一些时日,她自己会慢慢走出来。
延景却道:“你若愿意,我可再托人,为你寻一个去处。”
许如千听到自己的心仿佛沉入无底深渊,嘴里发苦,干巴巴地问:“什么去处?”她以为延景要为她寻个好人家,让她早些嫁人,眼不见心不烦。
延景试探着道:“许姑娘说得有理。天下之大,哪儿不能去。若是其他州府有仵作从缺,你愿意去吗?”他入朝为官,如能自己调动当然是他离开,但他只能根据朝廷任免而就职或升任,如果要走,只能是……
许如千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延景神色认真,却不似作伪。她僵硬地点点头:“是啊,天下之大,总有我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在永安孤孤单单这么多年,还以为自己会有一个家。没想到那么小的愿望,却被他亲手打破。
延景一听便知她误会了,他心如刀绞,只好咬咬牙说:“若许姑娘决定好了,便可告知于我。我自会安排。”他不敢再看许如千,狠下心转身便走,留下她一人呆立原地。
有人自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许姑娘,你还好吗?”
许如千迅速揉了揉发红的双眼,转身抱歉道:“我无事。”见是三法司裴誉的下属,她看着面熟,却叫不上名字,看着是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少年,一脸关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