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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裴誉担忧的是,半月前起,从前准时运至定西的粮草、弩箭、盔甲等,这一回竟然晚了数天才到!他们既是守城的一方,便不如敌军灵活,须得固守此处,一旦供应不及,极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负责接收和点算辎重的副将陆靖发现数目不对,当时已厉声质问,可押运的官差却一副撒泼的无聊模样,说:“上头给的数目就是这么多!你为难小的也没用。”直到陆靖一再追问,官差才懒洋洋地说了句:“我听说呀,你们打了这么久也没击退西凉人,国库没钱了!”

    定西军奋勇杀敌,陆靖如何能忍?正当他和那官差纠缠不休之时,永嘉帝的旨意才从永安姗姗来迟。裴誉仍是恭恭敬敬接了旨,心却忧虑万分。

    据那传旨的内侍所言,战事旷日持久,耗费甚巨,永嘉帝称,虽体恤世子领军不易,但民生多艰,财政紧绌,须稍加削减,想必不会影响前线战事。

    陆靖本已受了官差的气,如今听了永嘉帝“亲自”对他们所说的话,已是怒不可遏,站起身就要和内侍争辩。

    内侍皱眉,尖着嗓子道:“大胆!你敢对奴家动粗?”

    裴誉一言不发,伸手拦住了他。待内侍走后,陆靖仍是愤愤不平:“将军,咱们每日流血流汗,拼了命守住定西,换来的是什么!”

    在一旁的官差道:“你们久在此处,已不知道永安城里谁才是大红人了!如今皇上宠信天机道宗主,为了让天恩降临,神宗现世,庇佑大梁,已让户部调拨大批银两修建道塔。我听永安来的人说,道塔一建成,以后皇帝便会在那儿每日修炼道法了。皇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往后要花银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们呀,还是做好准备,过过苦日子吧。”

    陆靖看不惯他嘴脸,还想争辩,裴誉却让他别再多言,并送走了押运的官差。等裴誉确认四处无人,才低声劝慰陆靖道:“也许朝廷并不只想给我们这点,但运送过后层层盘剥,定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你也传令下去,让大家不要妄加猜测。毕竟唇亡齿寒,定西一旦失守,波及的也一定是永安,甚至整个大梁。懂了吗?”

    见裴誉语气沉稳,毫不慌张,陆靖心也定了下来,他并无猜疑,便领命下去了。裴誉默默站在原地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让军中库房的官吏来见他。

    库房只是后勤,小吏并未被将军召见过,有些心惊胆战,裴誉无意刁难他,温言道:“你可站直,不必害怕。我唤你来,是有一机密事情要你办妥。”

    小吏见他态度如春风和煦,自然是无有不应。裴誉思忖片刻,道:“你必须一人清点如今城中所储存的辎重数量,尤其是粮食,造册后交予我。记得,从明日开始,调拨粮草出去的时候,减少定西百姓每人能分配的口粮配额。懂了吗?”

    小吏在定西城内打滚数年,一听此言已是面有惧色,忍不住问道:“莫非是粮草供应出了问题?”裴誉摇摇头:“既是将军,便要未雨绸缪,不能让百姓跟着我们打仗受苦,却连他们吃饭的基本要求都无法满足。”

    “将军说得是。”小吏似乎也被这理由所说服,担心什么呢,今日还有新的粮草辎重送过来呢。他这样劝慰自己,裴誉却不能。

    看来,成宣临走之时的怀疑是对的,天机道果然是勾结西凉。借由西凉太子一案,登堂入室,如今还成了永嘉帝面前的红人,妄图把控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