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忙将画重新展开,只见上头又多一句题跋。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庄子虞见我殷勤地凑到他身边,看了那画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说:“旁的闲事兰徴兄倒很上心。”
我听得一愣,随后暗自叹息:我怎好同他说我其实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但庄子虞讽刺我归讽刺我,听了常青松的话,又看了那句题跋之后,似有所感,终归还是叹了一声。我见他抬手,一道莹白流光自他指尖流注入那常青松树冠之中,那松树浑身华光流动,过了片刻,光芒消殒,松树遒劲的树干背后现出一片苍青色衣摆来。
我看看庄子虞,又看看树干背后绕出来的年轻人,十分惊叹——庄子虞区区蛟仙,竟能轻轻松松将一棵树直接点化成人形么?
那松树精一身苍翠衣衫,从树后绕出来,走到庄子虞跟前,在三步远的地方跪下了:“多谢神君点化。”又微微抬起头来,面露疑惑道:“但神君为何……”
庄珩站在他跟前,垂首望着他,神色淡漠,说道:“你生于斯、长于斯,虽有千年之寿,神魂却囿于方寸之间——未见众生,何谈欢喜?”
松树精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庄珩说:“本君赐你自由身,你自去三界内游历。见过世间百态后,再来找我。”
我闻此言,心中微微一动。
那松树精听他未将话说绝,面上亦有喜色,磕头谢道:“多谢神君指点。”
庄珩说:“去罢。”
松树精很听话地起身来,却将走又停,回过身来说道:“神君,其实在下还有一惑,想同神君求解。”
庄珩:“说罢。”
松树精微微抬头,将目光从庄珩的衣摆往上挪了挪,挪到胸口处又停住了,最终仍是一个微微垂首的姿态,他犹豫着问道:“神君当年,为何在此逗留?又为何,常常望洋生叹?”
庄子虞听得微微一怔,他目光转来,看了我一眼。
这问题的答案我也很想知道,便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片刻,庄子虞微微垂下眼,望向那松树精时竟十分难得地带了点笑,一时有如春林融雪、群山逢春。
那微微变化的神色叫我看得呆住了,随后便听他低声说道:“你有在等的人。本君亦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