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看向那副画。
洪水、莲花、银蛟。
沧澜君那时是不是说过,那时涂泽出生不久,天地间洪水肆虐,女娲将他置于千叶莲中,但那千叶莲在天地动荡间自山顶滑落,最后是广陵救了他。
这画中的情形,难道就是三万年前淹没天地、生灵涂炭的那一场洪水么?但救下那朵莲花的不应该是广陵么,为何画中是衔在蛟龙口中?这条银蛟又是谁?是我还是我某个蛟族的祖先?作画的人又是谁,是广陵吗,这是他亲眼目睹的场景吗?
我忙又去看落款。
落款只有时间:新元三千九百五十一年。
新元历是以那一场大洪水为元年的天界纪年,那以后天界又发生了许多事,就同人间帝王改元,天界的纪年也早就换了好几回了。
推算起来,落款的时间距现在至少有两万多年。
可银蛟这一族群诞生也仅有万年。
而我的年纪,出云的年纪,只有区区数千年。
我听着耳边雄浑的浪涛声,目光重又落回到那银蛟的身体上,作画之人笔触细腻,蛟龙身上的鳞片都历历可数。这条蛟的笔法、笔触的痕迹皆与背景中的云和浪一样古旧,不会是新添上去的。
那么到底为什么,在这张作于两万多年前画中,在这场发生于三万年前的洪水中,会出现一条银蛟?
如果画中情形不是子虚乌有。如果这画是广陵作的。如果画中的银蛟果真是我。
如果这些荒谬的猜测都是真的。
那么广陵在三万年前,在那场毁天灭地的洪水中,就见过我了。
我抬起眼,目光投向窗外,投向被白雪覆盖的前殿,心里砰砰直跳。
第91章 不值一提
有些话再不说,我就要死了。
逢春池在飞云峰仙府前殿东南侧,池边有两根盘云柱,盘在上头,可以俯瞰飞云峰。
我此刻就盘在其中一根柱子上头。
大雪弥望,四下皆白,山门下纷扬的白雪中,一个蓝衫人影正在与来人送别。
我看着那个人,凛冽寒风中被冻得手脚发麻,却全然觉不出冷来。躯干、四肢、头颅好像都不是我的了,我此刻的身体仿佛仅剩一双眼睛与一颗心,我此刻的天地亦仅有纷飞白雪中的那一袭蓝衫。
那人终于送完别,访客招来一阵风,乘着风雪飞去了。他目送片刻,待来人身影消失,朝我这里转过身来,刚抬起眼来想说什么,我腾身飞去,尾巴不由分说地往他腰上一勾,将人收回来往怀中一卷,随后一个跃身,飞入逢春池,将他扑倒在池中央的那方石台上。
我变出人形来,压在他身上,低头看着他。
对于我的举动,他显然有些惊讶,但他一贯是个连惊讶也要藏着的人,他不挣扎也不动作,由我压着,与我对视半晌,只是平静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