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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陰 鲤鲤鲤 1049 字 7个月前

忽然间,我脑中清清楚楚听到一声抽泣,那声音嘶哑、虚弱又无望,又叫了一声“师父”。

    我心中似也感受到同样的绝望,循着声音去看,只见透过一层稀薄的雾气,看到一条浑身血污的银蛟和一个墨蓝衣袍的人影。伤口嶙峋的蛟尾拖曳在地上,银灰的薄衫勉强遮住他化人的半身,亦是浸满血色。他匍匐在蓝袍的神君身边,抬起手,衣衫落下去,历历见骨的一只手,拉在那一角墨蓝的袍袖上。

    他声音嘶哑:“师父……求求你……”

    广陵眉头紧皱,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奄奄一息的小蛟,脸色很难看:“谁教你断的须?”

    “师父,若您也不要我……若您也……”他拉着广陵的衣袖,吃力地抬起身体,想将手中银白的蛟须系在他腕上,却又一次次地失败。神君看着他,无动于衷。他仰起头,哀求地望着他,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泪,断断续续道,“若您也不要我……”

    他面前的神君轻轻一抬手,却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回去,垂目看向他,问:“是不是涂泽?”

    那是那一次秘游会之后不久,出云被困在秘游图中七天七夜,最后被广陵救回飞云峰,伤还未好全,便又回了东海。离开前,这条历来乖觉的小蛟破天荒地同他那师父吵了一架。广陵禁止他再回东海,却不告诉他为何,小蛟犯了倔,说他师父无父无母,自然不知血亲可贵。便冲破禁止逃出了飞云峰。他放不下与他一同被困的两个兄弟。

    却又在前往东海的路上被涂泽截了道,涂泽截下他,见了他腰间新得的玉,说了一句:“果真是你。”又笑了,说:“是你也好。”

    果真什么呢?他寻了数万年而不得的那枚玉璧,竟然果真是在他这里。

    涂泽也不让他去东海,又告诉他茫茫东海,根本无人在意他这条小蛟;告诉他当年龙王所以认回他,不过是看了广陵的面子;告诉他他父母甚至希望他就此死在秘境图中。

    出云身上的伤未好,心上的伤又添,一时伤心难过,茫茫然不知所往。便被涂泽领回了临渊峰去,共处数日,涂泽见他伤心难解,日渐消瘦,便又告诉了他蛟族素有结契的传统,他说:“虽被生身父母弃绝,却可借此再选一人做你血亲。”

    小蛟于是回到逢春池底,兀自咬牙熬了七天七夜,终于断下这一根蛟须来,他小心地系好自己身上的那头,捧着另一端来到了广陵跟前。

    随着广陵将那一股气撤走,我脚下一软,猛然睁开眼。心口虽还有不适,眼前的世界却已大为不同。仿佛茫茫迷雾悉数散去,上下贯通,黑暗之中的事物亦皆历历可数。

    那个出云匍匐哀求的画面却还执着的留在我脑中。

    “师父你也看到了吗?”我问道。

    广陵点头。

    这缕心魄离体那么多年,竟还保留着这个执念,这个我当初不愿面对,所以连着心魄一道割舍出去的执念——原来谁都不要我,连师父也不要我。

    心魄归位,除了带回过去的记忆,还带回了那条小蛟的卑怯。我按捺住心里的惶恐,犹豫了一下,指尖擦过广陵的衣袖,触碰到他手腕,指腹贴在手腕上抚了抚,问道:”为何师父那时拒绝我?到了也只是勉强系了一个活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