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减缓呼吸节奏,眼皮被渐高的温度包裹着,唇瓣已经起燥上火,每次呼吸都像是在气管上滚个刀片。灼烧的酸痛从沉重的气息中蔓延到四肢,又从身体里冒出寒意。
当发烧的时候开始畏冷,就是温度上去了。
泊瑟芬沉默忍耐这种痛苦,开始想念渡轮上放置的行李箱。里面除了u型黄鸭枕,还有便携式毛毯,巧克力。
一冷,就想吃甜,包毛毯,顺带开个电暖气。
船上松脂味的火炬,发出的木材燃火声异常悦耳。让她逐渐陷入美好的幻想里,恍惚觉得自己此刻的冷热交织更像是一种梦境。
恶臭虽然还在,却在这种头重眼晕的状态下,逐渐被屏蔽。
她发懵的视线定格在桅杆火炬上,那簇不断摇曳着丝滑柔嫩的火躯。黑色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被往上攫取氧气的火焰吞噬……
黑色的液体?
泊瑟芬慢三拍才抬起头,黑暗的桅杆中,那些液体散发着腐烂长蛆的恶臭连丝滑落。
她顺着这条恶心的痕迹寻到风帆顶端的上桁处,一双巨大鸟爪冲入视线里,爪形大得超出她对任何鸟类的认知。
爪尖闪着晃动的火光,在鸟腿上,是人形的赤-裸上半身,青灰的皮肤像是耷拉的布袋,密密麻麻叠着褶皱。类似女性的胸部器官垂在皱皮里,巨大的脖颈满是暴突的青筋。
它扭着裸头看着远方的岛屿,一动不动。
泊瑟芬傻愣几秒,才看清楚黑暗中,一个……一只长着鸟翅,爪子的人形怪物趴在船帆上。它身上散发着尸腐的臭味,像是一团来自污秽骨坑里的肮脏黑影,所到之处都流淌过黏腻的毒液。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它快速回头。
丑陋的脸是尖突的鸟喙形状,在阴暗中如同噩梦具现化出来的怪物。参差不齐的尖牙从裂开的嘴唇里挤出来,黑色的口水顺着尖牙往下流淌。
它歪着头,浑浊的眼瞳阴毒地盯着她,翅膀缓缓张开,出现狰狞的攻击预兆。
这毫无预备的恐怖画面,像是关灯转角遇到鬼,一下就让人头皮都炸了,恐惧像是过电一样让她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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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海难
遇鬼的反应忠实出现,一声出自本能的尖叫涌上喉咙口,泊瑟芬刚要叫出声。
却看到那只怪物骤然停止所有动作,似乎发现了什么,它扬起粗重的脖子再次转头观察远处的特里纳克里亚。裂到耳下的嘴唇嗬嗬张开,呼出恶臭的黑气。
在这关键时刻泊瑟芬狠咬住嘴将声音困难吞咽回去,生怕叫喊会引来怪物攻击。
她瞪着僵硬的眼珠子,盯着船帆上那只让她理智崩碎的鸟人,浑身上下都是炸毛的冲动。因为发烧而要瘫痪的大脑立刻起死回生清醒起来,连同荒唐的奇异念头也跟着喷出来。
她遇到个什么玩意?难道是穿越时间太古早,遇到灭绝物种鸟人兽?
泊瑟芬没有迟疑,浑身僵硬撑着凳子起身想要立刻跑开。恐惧让疾病退散,她觉得自己逃命的精力非常充沛。
脚刚站直,泊瑟芬就听到闷雷的声响在远处呼啸破开,黄金的喷泉化为绽放的火光,照亮山顶低垂的雨星。
埃特纳火山又大爆发了。船上所有人抬头看去,包括吃饭的老祭祀。
声音像是刺激到了那只人形鸟怪,它突然张开翅膀,扇起一阵臭气熏天的风,牙齿嘶嘶摩擦着:“找到了,那个逃跑的深渊弃神,在匠神的火炉里。”
它的爪子扎入帆布里,扬起粗大的脖子尖声大喊,声音唧锐如气球摩擦。
“俄库珀忒!俄库珀忒!俄库珀——忒!!”
尖啸的声音震动空气像是在呼唤什么,海风变大带来海面的波澜,托着船体轻微晃动起来。
泊瑟芬的听觉被这种超出人类承受范围的分贝,碾压出痛苦的耳鸣。
她手指发抖撑着凳子,在它没有攻击的间隙,连忙起身往后退开。耳鸣状态加剧她腿软的程度,一踉跄磕到固定的凳子,差点没有坐到甲板上。
正在看火山爆发的老祭祀察觉到什么,转头对上泊瑟芬的侧脸,火光落到她头布沿边上,映照得少女的眼眸异常清亮。
亮得紧缩的瞳孔里,出现的恐惧一览无遗。
老祭祀不解地跟随她的视线往上看,恰好跟风帆上的怪物眼对眼,却像是没有看到什么移开眼神。
泊瑟芬发觉到老祭祀的动作,猛然回神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船上的人遇到这么可怕诡异的怪物,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预警害怕的叫喊。
火把摇晃的光影中,桡手们用布条绕手掌减少桨把摩擦,在讨论船停在哪里才能避开火山毒气。
船尾的掌舵者抬头观察星座,奥利安宽阔的两肩跟闪亮的腰带出现在天空里,他神情专注对那些可怖的噪音毫无反应。
他们看不到。
她脑子里的疑惑变成了实质的答案,却让她呼吸更加困难,后背在发烧的情况下,竟然浮出薄汗。
遇鬼原来不是最惨的,更惨是在人群里发现就你见鬼。恐惧指数简直爆表,还自燃出烟火炮的炸裂效果。
泊瑟芬艰难喘息几下,撑着两条软成下水面的腿,轻颤着继续往后退开。凉鞋磕到木板的空响仿佛变成她的心跳声,磕咚磕咚响撞击着心口。发躁缺水的嘴唇也几次张开,想给这些人一个预警。
要是这只堪比丧尸衍生物种还会隐身的大鸟突然攻击,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估计能团灭。
但是耳朵能听懂他们的八卦,不代表嘴巴一下就能会。怪物这个词没有人说过,怪物的可替代词是……妖怪、妖魔、克苏鲁?
关键时刻吃了没有文化的亏,泊瑟芬也顾不上自己开口是不是中文,她立刻看向老祭祀。船上就这位老人家是掌控局面的,而且他是祭祀,古时候这种人就是沟通天地的神棍……神人,大概会相信她看到可怕的怪物。
她张开嘴示警,陌生的语言过于艰涩,带着一种古老遥远的封尘感,从她的舌尖一点点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