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方形结构的屋子大得像是正厅,两边白墙上画满大片的莲花,茂盛的油橄榄,还有曲卷着嫩茎的葡萄树。
泊瑟芬跑得匆忙,没有看到葡萄树边,一个好奇的酒童探出墙壁,伸出涂着番红花的手,要去碰触一下落了满地的花。
嘶——
一条潜伏在暗处的黄金蛇,用红色的眼冷冷凝视着那个壁画酒童。
酒童抖了抖,连忙藏到一大簇白漆百合花后,不敢动弹半分。金子蛇冷傲地眯了下眼,才快速顺着花路往她游梭而去,冰冷的蛇眼有狂热的占有欲。
它是冥王的一部分赛莫斯形成的,没有任何理性的思想,只有本能遵循哈迪斯情感的冲动。
哈迪斯压抑感情去处理意外事务,它却从他的手臂上溜下来。
欲望让它的身躯越来越大,从纤细如小指的臂环形状,慢慢拉长,变粗,身上的黄金鳞片也清晰起来。
哈迪斯想抚摸她,它就想缠绕她的身体。这都是最真实的繁衍冲动,无法控制。
它藏在篝火影子之下,沿着墙壁下方的蓝色半圆花纹前行,眼看自己的新娘要逃出这里,它轻嘶一声。
墙壁上带着蓝瓶子的司酒者立刻从葡萄下跑出来,沿着墙画流动到门边。红色的斗牛少年也从牛背一跃而过,从墙中间跳到大门侧的墙角。
两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从墙壁伸出纸般的手臂,将沉重的黄金大门,快速推上。
泊瑟芬压根没有预料到,门还能这么关的,她连忙伸出手撑住门,保住向前磕的头。然后没有停止推门的举动,而是用力撑着厚实的门板,手背用力到突出骨节轮廓。
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刚才的爆发像是错觉,她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
泊瑟芬安静地维持撑着门垂头的动作,似乎是不甘心一个逃跑的机会就这样消失了。最后她实在撑不住这个动作,一口气耗尽地转身,脚下虚软地背靠着门沉默坐下。
她双手抱着膝盖,仰着脖子看着门上画满彩绘的屋顶,无奈叹息。
算了,爱死不死,死完可能还可以魂穿回家。
泊瑟芬眨了眨眼,忍住想家的冲动,不能想,一想都是泪点。她眼酸地将注意力拼命移到别处,却无法控制自己想到那个凶残的猥琐犯。
明明是救命恩人才对,怎么尽干些为非作歹的事。
泊瑟芬回想起对方的自我介绍,忍不住张了张干涩脱皮的嘴,艰涩重复听得懂却很难说的语言。
“黑……德、哈得……i……δη?”
哈迪斯……
金色的蛇已经半融到墙里,它来到泊瑟芬身边,尾巴从墙里伸出来,要去勾她的身体。却听到她的声音,蛇尾一僵。
哈迪斯——她叫他了。
泊瑟芬保持望天的姿势,一脸麻木继续思考。人祭的时候她也听过这个名字,好像那些人贩子要将她献祭的神就是哈迪斯,那群人怎么形容来?
地下神。
泊瑟芬疲于奔命的脑子,终于有机会将所有关键词串起来。
古希腊、有神、哈迪斯……希腊神话。
她对外国史的陌生加上少看西方影视剧,压根没法一下将自己代入到神话背景里。穿越到公元前这事都耗尽她的想象力,扯上志怪奇谈更是超纲题。
所以她穿的不是历史,而是神话故事集?
古希腊的话,她有印象的是宙斯、阿波罗、最熟的是丘比特跟维纳斯。哈迪斯这个名字听过,但是却没有这几个名字那么耳熟能详。
如果能多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就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穿书了。
泊瑟芬发呆了一会,也想不出更有用的信息,她将脸搁在膝盖上沉默了一下,才喃喃自语。
“饿了……”
饿得火烧火燎,肚皮都贴到后背上,过度的饥饿感也让肚子开始疼起来。
蛇盘在画里,看着她无助地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得可怜。它缓慢探出身体,轻咬下她头发上一支鲜嫩的叶子,然后化为金粉消失在原地。
——
“哈迪斯……饿了。”
手里拿着名单泥板,正在清算逃跑的亡灵的神明,骤然回头,耳边依旧是少女求救般的呼唤。
他无法控制自己沸腾而起的情绪,泥板被掐裂。
金蛇也回到他的手臂上,垂头丧气咬着绿色的叶子,叶子已经有点蔫了。
哈迪斯手掐凝聚着巨大亡灵怨气的名单板子,诅咒抵消了部分的热情,让他不至于失控。但是这蔫掉的叶子还是让爱情的火焰化为利刃,莫名其妙插了他好几刀。
他胸口的伤口还在,心脏离开了生机,没有恢复依旧沉寂着,但就是热得烧身。
哈迪斯抬起黑眸,看向整片冥土。
交缠打结的尸骨们,头顶开花,脚上缠叶,颅骨眼洞出现了生机的光芒。
死亡被生机的花卉侵蚀,黑暗被多色神力吞食。
向阳而生的植物,撕裂河水上长年累月浓厚的死雾,让死尸纷纷从河水里爬出来。
生的力量跟死亡力量在对抗,这是她的意愿吗?逃离这片污秽的大地。
神力向来能反应神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