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产生的反射性戒备。
毕竟当巨型毒蛇张开獠牙凑到兔子前。
哪怕它只是想要亲吻兔子的耳朵,兔子也没法不被吓得簌簌发抖。
在强者对弱者的绝对掌控下的所有温情示好,都是不公平的。
可是……
泊瑟芬看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时抬起来,像是要去触碰眼前为她跳舞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觉得自己才像是那条威胁性满满的蛇,而哈迪斯却是那只弱势的兔子。
就像是此刻……
“哈迪斯。”一句简单的呼唤。
正在跳舞的哈迪斯还在计算自己舞步的数目,听到她轻声的叫唤,立刻唰地出现在泊瑟芬面前俯身询问:“怎么了?”
他来得太快,泊瑟芬抬起的手指刚好碰到他的脸颊。
剧烈的信徒舞蹈没有让他喘半声气,就是身体上的乳香被热度挥散出来,将她包围住。
哈迪斯见她沉默,表情忍不住严肃认真起来,“舞蹈也不能取悦你吗?”
祭品一个一个被拒绝,让哈迪斯再次思考要去询问哪个神,才能得到靠谱的答案,首先排除掉德墨忒尔那个小偷,还有谁会比较了解泊瑟芬的喜好?
还真的是随叫随到。泊瑟芬的手缩了下,犹豫一会才终于收回来,握成拳头放到自己腿上。
“不是,我只是困了。”说完,她忍不住打了哈欠。
哈迪斯没有半点被打断舞蹈的不悦,抬手挥了挥,黑雾席卷过歌队,所有的颜料融化起来,自动流淌到空白的墙壁上,重新变成百花盛开的壁画。
然后让泊瑟芬躺回床上,再给她盖被子的时候,他察觉到什么低头看,一盆孱弱的豌豆苗没精神地放在床脚边。
泊瑟芬低声说:“那是我头上长出来的果实,我想试试能不能养活。”
养不活。
长出豌豆果是因为她多了个信徒的力量。
但是他给予的力量充满死亡的腐败气息。
只能维持植物一段时间的生机,却不能让植物真的成长。
因为植物向阳,没有光的环境,就算是神也没办法。
哈迪斯看到她一脸期待,将冷酷的答案压回舌尖,伸手将她的头发整理成束放置到一边,然后他安静跟着躺到床上。
泊瑟芬本来是平躺着的,察觉到动静忍不住侧身看过去,他的头发落在枕头上,手臂搁在她头顶,像是一个不惊扰她的拥抱。
他安静的时候,简直就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许愿机。
泊瑟芬想到自己刚才冒出的想法,他们的地位好像反过来,哈迪斯手里的力量再强大,在讨好的对象面前都是弱势的一方。
身为被他讨好的对象,如果她够卑劣的话,利用哈迪斯对她予取予求的态度,能得到太多的东西。
一个强大的神明,几乎都要躺平让她蹂-躏,简直幸运到像是走投无路的绝望者,突然撞入无人宝库,不顺走几筐财富都是脑壳出问题。
是啊,如果她够卑劣的话。
泊瑟芬默不作声盯着他半会,终于还是抵御住了诱惑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脸埋入被子里。
“哈迪斯,我是个好人。”她突然闷声说。
哈迪斯用严谨的态度思考她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是要他夸赞她的意思吗?
“所以我会继续讨厌你的。”尽量控制住人性的卑劣性,不要对他这个大门敞开的宝库有觊觎之心。
哈迪斯的眼神可怕起来,他想要拥抱她的手僵硬起来,几乎要化为尖锐的爪子,拎住她的后颈部将她拖过来,这句话惹怒了他。
泊瑟芬突然翻个身,就看到哈迪斯变得黑漆漆的眼,没有半点眼白的眼睛正在圆溜溜盯着她。
这场面有点小惊悚,她愣是一口气提了几秒,才缓缓吐出来。
“你睡不着吗?”泊瑟芬看到他眼里的黑雾,好像很暴躁,天知道她为什么连他的雾都能看出情绪。
哈迪斯冷酷地沉默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泊瑟芬皱起眉,犹豫再三还是控制不住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小心碰到他的黑发,看到他没有过激的反应。
她终于将双手轻放在他的耳朵上,“这样不吵了吧。”
听判官说,外面都是鬼哭狼嚎的怨灵,哈迪斯经常失眠的原因就是听力太好了,墙壁根本无法隔绝掉那些声音。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的手掌能比过王宫的墙壁。
但看到哈迪斯眉头舒展开,紧张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放松起来。
哈迪斯双眼黑漆漆地看着她。
“今天晚上就休战吧,都好好睡个觉。”泊瑟芬像是解释,又像是要说服自己。
暴走的黑雾从哈迪斯眼里迟疑地退走,他睫毛垂落,终于轻闭上。
泊瑟芬看到他那双能揉出夜油的黑眸终于合起来,打算结束热闹的一天,安稳地进入睡眠,艳丽的眼尾红绘也被黑发遮盖了大半,没有美得那么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