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势汹汹,一发就不可收拾,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泪流满面。
“哎呀,姑娘,哭什么?大家都是这样。”
李嬷嬷以为她是怕苦怕伤身,心急之下举了个错误的例子:“外面那些花楼商女,不都经常喝这玩意,没事的。”
这话误打误撞地戳中了苏栖禾真正难过的原因。
既然是要喝避子汤,就更证明了江寻澈只是要她的身子,不是她这个人。
那她和那些花楼商女有什么区别?
多少个在彬州的夜晚,她从家中跑出去找父亲,看到他身旁的那些女子,总要飞快地低头移开目光,心里五味杂陈。
不仅因为她们间接破坏了她的家庭,更是因为她心里清楚,以色侍人者,无非是祈求别人怜爱的玩物。
进入王府以来,她小心翼翼地盼了那么久,竭尽所能地完成任务,希望王爷能需要自己。
却没想到,最终落在她头上的却是这种......需要。
恍神了一阵子,嬷嬷把药碗收走,“接下来最好再休息调养几天,殿下没有什么活再交给你吧?”
苏栖禾这才想起来:“有的。”
那篇词,昨天说的是第二天日落前完成,那就还有半天的时间。
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全身酸疼无力,被李嬷嬷扶着才勉强走到了偏殿的书房。
老妇人大概有点心疼,走路时压低声音念叨了一句:“竟然还要写,殿下没有其他幕僚了吗。”
女孩坐在桌前,磨墨铺纸,“没关系的。”
毕竟在写出优秀的文辞方面,她比别人更有把握。
而且,比起......她或许还是更喜欢为王爷做这些事。
江寻澈出现在书房门口时,她正要写完最后一句话。
女孩胸有成竹,下笔流畅,平静地垂着眉眼,安宁从容。
听到脚步声时抬起头,一双秋水眸子光彩流转,看见是他后,眼底还涌出几分复杂的情愫。
就像怯生生的小兔子看见了深不见底的树洞,一边害怕着,一边又要小心翼翼地靠近。
可树洞只会将她吞吃入腹,而且全然无情。
“写完了?”
一开口就是任务,完全没有问她身体是否不适,昨晚是否做得过火。
“回殿下,写完了。”
苏栖禾心里沉甸甸的,不着痕迹地将稿子递上去。
她选择的词牌是《金缕曲》[1],篇幅不长不短,刚好够讲清事情的始末,又玲珑精巧,便于传唱。
秦王殿下接过来看了一遍,然后又将纸页放回桌上,全程都没什么表情,不悲不喜。
对上女孩战战兢兢等待被评价的眼神,这才说了一句:“很好。”
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看到女孩颤抖的睫毛,他突然想要上前去摸一摸她的脑袋,说你写得真的很不错。
当然,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不可能付诸行动。
江寻澈移开目光,示意南风从门外运来一大堆册子摆上桌,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坐在她身侧。
他说:“废太子诏还没发出来。”
苏栖禾算了一下时间,从皇上写好诏书,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而且天色已晚,今天肯定不会颁布,那就只能再等明天。
拖的时间越长,越有蹊跷。
难道太子又拿出什么翻盘之策,让元熙帝犹豫了?
她看了看自己刚写完的《金缕曲》,“那这个怎么办?”
“当然还是要发。”
在刑部判决和皇帝诏书都还没有颁发之前,他决定先把一首讲述太子被废之实的诗词流传出去。
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逼皇上坚持原有的决定。
她想起金殿之上天子的威严,突然有点害怕,但王爷已经做出了决断,她只能横下心来服从。
“那殿下,请问这些册子是什么?”
“是废太子之后,秦王府准备送给朝中所有三品及以上大臣的通告文书。”
江寻澈拿起其中一本,放到她面前。
“他们每个人的文章你应该都看过,了解基本的性格和喜好,现在对照着逐个润色一下,每完成一份就拿给我过目。”
原来,之所以殿下肯主动坐到她旁边,是因为等着检查她的产出。
进屋之后,他没有一句话提及昨晚两人发生的事,视线也不曾在她身上再多停留一瞬,仿佛毫不关心,无关紧要。
大概只是当时即兴所为,纾解完毕,就抛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