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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陰 鲤鲤鲤 1021 字 7个月前

那幻影走出光亮,神仙成了凡人,慢慢走到了我跟前,一道视线仿佛从很高地地方投下,平平静静地望着我。我嗅到一阵清新的雨水味。我喉咙滚了滚,很想问他雨下得大么。

    他在我床边坐下来,抬手抽掉了我口中的破布团。我口中都是蓄积的口水,布团被抽掉以后,下颌酸痛闭不上嘴,我歪着头,像个中风的老人,涎液从嘴角流下来,顺着脖颈一路流到肮脏的囚衣里去。

    他见状手里的动作停了停,本要拿开去的手却掉了个方向,又落回到落在我的脖颈和下颌上。我觉得耻辱,艰难地将头往里边别过去——庄珩太蠢了,也不说拉个被角用个衣袖什么的,被春风春雨浸得冰凉的手指轻轻落在我的脖颈上,缓慢又细致地帮我拭去那些多余的涎液。

    我浑身僵硬地感受着那手指,从脖颈、下颌,慢慢到嘴边。时间过得极慢,几乎比挨打的时候还要难熬了。

    他一语不发。

    我心里觉得没必要,且不值得。

    于是勉强动作,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拽住了他袖子。

    湿湿软软的一团儒衫,松松地握在手里,抓住了,颓然地往下一拉,制住了他的动作。

    我闭上眼:“别擦了。”

    到这地步,这点体面还能挽回什么?

    他动作便停下来了,静了一会儿,又抬起手,俯身凑过来,帮我将两侧面颊上粘着的乱发轻轻捋到耳后去。那动作与他此刻对兰妖做的如出一辙。

    然后我听到他叹了口气。

    我想到这里,也叹了口气。

    ——庄珩总是不合时宜地,令人产生误会啊。

    我一直没有机会问庄珩他为什么来看我,那声叹息又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愚蠢么?旁人机关算尽,我还一派天真。还是觉得我可怜?意气飞扬的世子爷,落到这步田地。总不会是觉得我忠直不屈、浑身傲骨吧?梁世子明明油滑惯了,最晓得怎么占便宜,怎么大难临头的时候,却咬定青山不放松,眼前的好处全不要,光奔着流芳百世去了呢。

    我对于庄珩的那声叹息,我拥有太多答案了。他真实的本意能逃得这些庸常的答案吗,我以为不会的。

    这天晚上,庄珩就借住在黄老道家中。我被那根莫名其妙的红线栓着,当然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虽然呆在他身边无可无不可,没什么不好的,但这根见鬼的红线跟条拴狗绳似的,着实有些屈辱。所以我拉了黄老道和几只妖怪来,妖精鬼怪、奇形怪状的人围了一桌,我摆事实讲道理:“这限制我鬼身自由,有辱鬼权。”

    庄珩喝茶不说话。

    黄老道很快抓住重点,问:“你要命,还是要权?”

    蝶妖很识时务,说:“我以为命比较重要。”

    我很不屑:“小鬼才做选择。我们老鬼两个都要。”

    庄珩搁下茶杯,很痛快:“这也好办。你打赢我,就给你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