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疑不定,同仆从确认道:“那日在我房里的人不是百花楼的绿鸾姑娘么?”
仆从也愣了:“啊?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沈公子。”
从头到尾,都是沈逐云……?
……宋涿头顶的天都快塌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双目无神地在房中踱了几步——这小子磨磨蹭蹭得看得我实在心焦,我心知他迟去一刻,我身上的债便要重上一分,因此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在旁边苦口婆心道:“延清,陆延清啊,不论你心中怎么想的,都先去看看他吧。人家堂堂八尺男儿,为你都牺牲到什么地步了……”
宋涿自然很快就去了。
沈逐云正好醒了,大夫正在房中替他上药,应门的下人说是宋涿来,沈逐云浑身一僵,痛楚袭来,眉心霎时便皱起了。他道:“此刻不便,叫他等一等。”
仆从去回了话,宋涿听了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我与三哥有何不便的?”而后又在房门口愁云满布的踱了好几圈。
终于等到大夫出来,问过情况后,宋涿风风火火地闯进去:“三哥,你没事吧?”
沈逐云当然说“没事”——他这么问,沈逐云除了“没事”还能说什么?难道说“有事”好叫他来细问究竟有什么事么?你自己做的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么?
宋涿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抓住沈逐云的手,用手背探过他额头后,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最后又像小时候犯了错那样,蔫头耷脑地看着沈逐云。
他不说话,沈逐云也不为难他,自己打开话头道:“前日宴席上发生了什么?是谁害的你?”
沈逐云这两句真是救了他一命,宋涿立刻将那日宴上的情形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最后恨恨道:“那个郭淮珉果然如三哥所说,十分无耻,十分狡诈,一定是他在我酒里动了手脚。”
沈逐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日席上的几人,段思德、郭淮珉、石阜山,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我在旁边看着,听到这一句忽然浑身打了个机灵——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沈逐云这一世分明与傅长亭判若两人,但他此时的语气神态却和傅长亭微妙地重合了。从沈逐云到傅长亭,好像有某些东西是他一以贯之,从未改变过的。
两个人话头接过来抛过去,顾左右而言他的话题终于都说完,兜兜转转,又要到那个正题上来。
沈逐云叹了口气,问:“涿弟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
宋涿往沈逐云身上打量了两眼,犹豫着道:“三哥,他们说你烧了两日——我是不是,将你伤得很重啊?”
伤在难以启齿处,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沈逐云道:“都是皮肉伤,养几日也就好了。”
宋涿抓紧了他的手,说:“三哥,对不起……我实在是禽兽不如,竟对你作出这种事来。现今将你伤成这样,我真不知、真不知如何是好。”
沈逐云说:“那是迷药驱使,我不怪你。天下熙攘,皆为利益往来,其中多是蝇狗之辈。吃一堑长一智,你日后出门在外,须得更加谨慎。”
宋涿自然乖乖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