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跟他的关系,这副样子当然不大好,我于是说:“火似乎小一点了。”
他没有松手的意思,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就不说话了。
外面大火燃烧不止,熊熊的热度灼烫着一边的身体,我舔了舔口中快要化完了的雪玉,额头、脊背和胸腹上都有一道道的汗水往下流。
这么下去,我不被火烧死,也要在这里被活活热死。
我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不自觉地又往里边缩了缩,问:“现在怎么办?”
他说:“等人来。”
我说:“那你不就被抓到了?”
他哂笑了一下,说:“抓到又如何?广陵总是会救我的。”
……我还想着来捞他,真是多此一举。
但等了没多久,我就热得意识模糊了,好像中暑似的头晕脑胀,浑身上下没有力气。我靠在墙壁上,不住地喘着气,模模糊糊中觉得那大火是不是烧到我身上来了。
我抬起手来胡乱扒拉,似乎是抓到一片衣襟。这篇衣襟是滑而且凉的。残存的理智在告诫我不能这样,但身体的本能却催促着我将身体贴过去……
我说:“好难受……”
我说:“师父救我……”
第78章 你放过我
我曾到过东湖两次。
第一次是在二十岁上。崇兴十五年的十二月里,我在绍兴府会稽县做了半年县丞,到了岁末,腊月里县中诸事稍定,偷得几日空闲,便与当时的会稽知县相约,携上县学子弟若干,同游东湖。我当年从梁州赴任,一路走得弯弯绕绕,太湖、巢湖、西湖,名川大湖不知见过多少,东湖实在算小的,只是东湖一壁山崖陡峭,另一面苍松奇石环绕,别有幽绝之处。二十岁上看湖,举杯说的是,东湖山色一小盅,得意洋洋。
第二次到东湖,是十四年后。
定国侯被褫夺爵位、抄没家产,我逃得一命又卷土重来,与傅桓缠斗六年之久,终于求仁得仁,与他两败俱伤。我被押解离京,流放去岭南。在离京前,我以梁兰徴的身份为饵,最后为他设下一个通敌卖国的圈套。他竟中计了。途经绍兴时,京中传来消息,枢密大臣傅桓因谋逆罪被处死。君心叵测,嫌隙既生,即便是扶他登上皇位的人又如何?
只是我又悲哀地发现,那个我仇恨了近十年的人,竟是我这半辈子活下去的唯一目的。他死了,梁兰徴的一生也不再有意义。
我星夜出逃,戴着锁链在会稽城外游荡一夜,在天将明时转到了东湖。
微明的曦光中,东湖的山水只剩一片幽暗的剪影。刚过了惊蛰,春寒料峭,箬篑山刀削斧凿,像插入水的一柄重剑,东湖水波光粼粼,似有无数鬼影。天色渐明,遥远的天际燃起朝霞,似有一场熊熊大火。
那场大火烧毁了定国侯府,烧毁了梁兰徴的一生,现今又烧到我身上来了。
我跃入湖水中,寒冷的湖水像无数小刀,像地牢中傅长亭的目光,像狱卒手中的皮鞭,他们齐头并进,同时落到我身上,皮开肉绽。我挣扎、惊叫、哭喊。
“你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