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问一遍:“他在何处?”
小仙童说:"山上有访客,神君去前边见客了。"大约见我问得有些急,他又说道,"出云使在殿中等一等罢,来客只是一个地上的小仙,神君应当不多时便回来了。"
原来在会客。
我只好又按捺住迫切的心情,依旧回到他殿中等。
只我心中疑问太多,等也等得不安生,在殿中来回踱几圈便要往门口张望一番,简直要等成那一块望什么石。过了一阵,那小仙童去而复返,给我端过来一杯茶,说:"出云使稍安。我已同神君说了你有事寻他,神君嘱我转告出云使,风大雪急,神使就在此处等候,他会来的。"
他会来的。
纵我知道广陵早晚会过来,但这句话却像被施了什么术法一般,叫我心里定了下来。
小仙童瞧我点头,抿唇笑了,道:"果然还是神君的话管用。"说罢翩翩离去。
我喝了茶,坐了一阵,又在殿中走了几圈,正考虑干脆化成蛟盘到广陵的榻上去,眼光忽然瞥见榻边画筒之中插着几卷画轴,其中有一卷纸色发黄,边缘破损,像是时间极为久远。我心生好奇,走了过去。
广陵的画,我当然就想起他前世画的那些画,那些与我神似的女子,那一粒鲜红的心口痣,以及傅桓房中的那一张画……我心中忽然有一种预感,犹豫了一下,将那卷画从画筒中抽了出来。
我走到窗边,借着雪亮的天光将画卷展开来。
画卷展开的一瞬,只觉一股雄浑的水气迎面扑来,耳边似闻方圆万里水声滔滔,我吓了一跳,什么都没看清忙将画又合上了。合上画,耳边却又只有簌簌落雪的声音——方才是画中的幻觉么?
我定了定神,指尖在画卷毛糙的边缘轻轻抚了抚,缓了一阵,又将画重新打开了。
仍是雄浑水汽、仍是滔滔水声。
我往画中去看,只见乌云蔽空、不见天日,天地间苍茫无垠,皆是浊浪涛涛。画面当中,密布的阴云裂开一条缝隙,一缕天光泄下,仿佛划破昏黑世界的一柄利剑。
这缕耀目的白光之中,有一条银白的蛟龙。
银蛟身姿轻盈,脚踩祥云、口衔莲花,正穿破密布的阴云,向苍茫的天际飞去。
我将画中的苍茫景象一一看过,而后慢慢皱起眉来……这画面如此熟悉,我似在何处看过……可究竟在何处呢?正在我苦思之际,我藏在胸口的那枚玉璧忽然挣动了几下,而后发起烫来,我将它掏出来,它在我手心嗡然作响,仿佛拼命要提醒我什么一般。
我看着它,忽然记起来了,我与涂泽一道被困在藏宝楼中时,在熊熊烈火之中做的那一场水深火热的梦。
梦的最后,天地间洪水肆虐、沧海横流,狂风暴雨之中,悬崖峭壁之上,一条银蛟,救下了一朵从高山之巅滑落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