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援朝没有马上伸手去拿,而是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副新的白手套,把手套戴上,这才从里面取出一幅,拿到一旁的大桌上慢慢展开。
这是一幅齐白石的翠鸟图,齐白石画的虾很著名,但是他的翠鸟图也是精品。
齐白石一生画了不少翠鸟图,其中最出名的是《莲蓬翠鸟》和《翠鸟游虾》,现在宋援朝手上的这幅翠鸟图同样是精品中的精品,整幅作品有一上一下两只翠鸟,其中一只刚掠过水面展翅向上飞,嘴里还叼着一条捕食到的小鱼,而另一只正站在一根树枝上,扭头正望着下方的同伴……
这幅画线条简洁用色鲜明,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两只翠鸟生动的形象。
宋援朝微微向后退了几步,站在那边欣赏着大师的作品,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收起来继续拿出第二幅来看。
在书房里一呆就忘记了时间,等看完第三幅画后,宋援朝才发现都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一想到林燕应该醒了,宋援朝连忙把字画放好,摘下手套走出了北屋,锁上门就往正屋那边赶。
回到正屋,林燕果然已经起来了,宋援朝很是抱歉地说自己在书房看字画忘记了时间。
林燕笑笑没放在心上,男人有点爱好是正常的,宋援朝书房里的那些宝贝都是她亲手放进去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丈夫对这些宝贝的重视呢。
而且不久前他刚通过罗阳弄一大堆回来,6000多幅字画存放也是个麻烦事,林燕花了好几天时间才一一安排好,刚才宋援朝回来的时候林燕已经和他说了这个事,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去看字画。
天气有些热,出去打了盆水,帮林燕擦了擦汗。现在她怀着孩子洗澡很不方便,所以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清洁了。
不过算算时间,等林燕产子的时候燕京的天气也凉快下来了,接下来坐月子要舒服不少。倒是罗琳这几天生产,接下来坐月子恐怕有些辛苦,虽然家里装了空调,可坐月子是不能见风的,这么热的天实在有些难熬。
“对了,我记得上次说过要把大嫂接来的,怎么没来?”绞着毛巾,宋援朝突然想起一件事问。
“大嫂不来了,她说来来回回也不方便,大哥的驻地离她医院也不远,两人平时也能经常见面,而且她又是医生,自己调理没什么问题,如果过来的话等生孩子的那天大哥恐怕抽不出时间回燕京。大嫂希望孩子出生的那天大哥能在身边陪伴着,能够第一时间看见他们的孩子,所以前几天来了封信说了这个事。”
“这样也好,能有大哥陪着大嫂不会有事的,何况她自己就是医生。”宋援朝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能从这件小事看得出大嫂和大哥的感情真是很好。
“你吃了晚饭后去之前的院子一趟吧,爸爸找你有点事。”
“行,这次回来本就要和爸碰一下,怎么?爸还是没搬过来?和二哥依旧住在那边?”
“嗯,他们工作忙住那边方便些,家里有妈和高大娘一家就足够了。”
夫妻两人随意聊着话,帮林燕清洁完后,宋援朝扶她去花园里走了走。下午四点过后,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了,四合院相比楼房要凉爽许多,而且花园里的花儿盛开着,角落的大花缸里还养着金鱼,两人慢慢在院子里散着步,说着话,时不时发出轻笑声。
吃过晚饭,宋援朝就去了之前的院子,从穆彰阿的别院去之前的院子距离并不远,所以宋援朝也没骑车,安步当车直接走了过去。
20分钟后,宋援朝到了那边,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音,林宇航肯定不在家,前面陈玉琴说过了,由于罗琳估计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就要生产,林宇航下班后直接去了医院。
而林道远也不在,估计在单位忙着还没下班吧?宋援朝见没人应就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天热,宋援朝也没进屋等,到书房找出茶壶茶叶泡了壶茶,放了两个茶杯在石桌上,坐在石凳上先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点上一支烟静静抽着,耐心等着林道远的回来。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听到院外有车来的动静,宋援朝站起身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正当宋援朝快到大门口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了,林道远的身影出现在了宋援朝的眼前。
“小邵,回去吧,家里没事,是我姑爷回来了。”见到宋援朝站在院里,林道远笑了笑扭头朝后面吩咐一声。
看来林道远的警惕性也是很高的,估计是回来推门时发现门被开过,所以特意让秘书小邵陪在后面。
宋援朝当然认识小邵,见到他就站在门外,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小邵也笑了笑,冲宋援朝点了点头,随后又对林道远道:“那我先回了,明天再来接您。”
林道远嗯了一声,迈步进了院子,宋援朝帮着把门关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等了多久了?”
“今天上午到的,刚来没一会儿,就抽了两支烟的时间。”宋援朝顺手接过林道远的包正要往书房那边走,林道远的目光却落到了宋援朝放在院里石桌上的茶具。
“这天太热,不进屋了,你不是刚泡了茶么?我们就在院子里坐吧。”林道远伸手一指径直走了过去。
宋援朝跟上,把包在一旁放好,拿起茶壶给特意提前留着给林道远的茶杯倒了茶。
“知道你今天回来,本来打算早点回家的,可没想这一忙起来就忘记时间了。”喝了口茶,林道远随意说了一句,接着打量了宋援朝一眼:“好像黑了点?这些日子挺辛苦吧?”
“还好吧,辛苦是肯定的,不过也是有意义的。”宋援朝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林道远,再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抽了口烟,林道远说:“你在金陵的情况我大致听说了些,具体的还不是很了解,仔细说说,这近三个月来感觉怎么样?”
“正要向领导您汇报呢。”宋援朝和老丈人开了一句玩笑,接着就开始说起了他在金陵的事。
从第一天到南都报道开始说,一直说道昨天离开金陵回来,把这段日子在南都的工作方方面面都仔细向林道远讲述着。
在宋援朝讲述的时候,林道远没有打断他,一直静静听着,时不时微微皱起眉头,片刻后又用意味深长的表情看了宋援朝一眼。
等宋援朝说完,林道远只是嗯了一声,却没说什么,依旧抽着手里的烟。
几口后,烟抽完了,他把烟蒂在烟缸里掐灭,沉默了下这才开口。
“按照你说的这些来看,南都食品厂的问题很多,尤其是体制和经营思路的问题很严重。在你看来,目前南都表面上的繁荣只是假象,如果市场一旦有一定程度的冲击,那么南都现有的格局就会打破?陷入经营的困境?”
“您说的对,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宋援朝点头道:“南都是一家老国企,目前表明看上没什么问题,可是内部问题重重,尤其是企业人际关系非常复杂,争斗的比较严重。”
“像这样的企业,靠着几个生产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产品打天下,放在以前还没问题,而在未来面对市场的隐患是非常严重的。尤其是厂内的内耗更令人忧心,许多精力都没放在正常经营上,反而都浪费在勾心斗角上……”
摇了摇头,宋援朝叹了口气:“其实这种情况不仅是南都一家,可以说大多数的国企都是这样。企业内部派别严重,用人唯亲现象比比皆是,还有许多干部对于工作往往持着自扫门前雪的态度,换句话来说就是不做不错,少做少错,多做多错,没有有勇于承担责任的思想。”
“这就是你在厂里提出让你分管一分厂工作后你顺水推舟的原因?”林道远问道。
宋援朝没有否认,实话实说:“是的,我作为一个新来的副厂长在南都厂没有任何根基,如果按部就班的话至少得很长时间才能在总厂站稳脚跟,时不我待,我没办法等这么久。而且您也知道,国企大多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像我这样空降过去的人能给我什么好的分管工作?而且就算有不错的部门给我分管,光是这些科室的关系网要理清就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可一分厂不一样,一分厂从名义上属于南都,可实际在当初并入南都的时候就保持着一定独立性。另外之前一分厂的厂长贾凡同志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在他的带领下一分厂这几年效益已经下滑到了极度危险的地步。对于南都总厂来说,一分厂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任何一个中层干部或者厂级领导没人会去接这个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