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玄衣与往日无异,只是平日里原本那卑谦恭敬的目光尽是凌厉之色, “还未寻到人?”
若有旁人在此便会发觉, 就连他平日里的细嗓都已然无存,话语之声浑厚有力。
此人正是梁九公。
“还……未。”怡妃低下头来,哪里还有方才的高高在上。
“要你有何用,连个男人都看不住!”
“老皇帝这几日不知怎的都不宿在我屋里,我哪能时时看着他,他不见了为何又要怨我!”怡妃一脸委屈,“前几日我便说了,干脆将他杀了得了,是你非要留着他性命的。”
“你——”梁九公恨恨地睨了她一眼,“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得尽快把他找到才是。”
“定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计划,暗中偷偷将他救走,我已派人去禀明太子了,他会有法子的。”
怡妃话音刚落,梁九公面色一沉,隐着怒意和杀气。
怡妃疑惑,“怎……怎么了?”
“他死了。”
这道声音在怡妃耳中一刺,震得她回不过神来,“什……什么?谁死了?”
“隗瞿死了。”
怡妃面色一白,她一手覆着自己小腹,一手扶着木栏稳住身子,“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
梁九公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转身,“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身后的树丛里探出一个脑袋,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梁公公饶命,怡妃娘娘饶命,奴才什么也没听到,奴才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梁九公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从腰间抽出一把刀直直捅进了那小宫人的心肺之中,还未阖眼之际,他便将他尸体直接丢入了枯井之中。
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做过不止一回。
怡妃见了血腥,靠在一旁干呕起来,她面色惨白,双目充斥着血丝,她抚着小腹,艰难地喘着气,“他怎可能死了,不可能!放眼大梁与北狄,有谁会是他的对手!李承珺都已经死了,还有谁能杀了他,我不信,他不可能死了。”
与之相较,梁九公脸上悲痛全无,他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之色,“一个个都是废物,枉我这些年对他尽心栽培,到头来竟还是废棋一枚。”
他冷哼一声,“罢了,既然这么没用,死了就死了。”
怡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梁九公,红了眼眶,“父亲……”
“我说过什么又忘了!”
“是,梁公公……”怡妃心里不是滋味,“那……那我现在又该如何?隗瞿死了,那我便做不成皇后了。”
梁九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等我将北狄与大梁夺下,便可名正言顺将皇位给他,到时候你可是太后,区区皇后又算得上是什么!哼,一个隗瞿就让你鬼迷心窍,要你何用!”
怡妃低着头懦懦回应,“是,我知晓了。”
而此时,前院有人脚步声渐近,怡妃立马抹了抹眼角,端起仪态,与方才判若两人。
宫人见怡妃与梁九公都在此,跪了下来,“见过娘娘,公公。”
“何事?”怡妃沉了沉声,一脸不耐,“人没找着不必回来,给本宫滚下去。”
“回娘娘,是边关来人了。”
“什么?”怡妃与梁九公面面相觑,“边关?”
“正是,来人说是谢将军的部下,姓罗名安,北狄余党逃窜,他受命前来保护皇上。”
怡妃心惊,什么来保护皇上,分明就是得知皇帝不见了特意前来。他们分明就严防死守,可这消息怎么就走漏了。
“又是哪个多嘴的胡说八道,看本宫不撕烂他的嘴。将人给我赶走,皇上哪里还需他们来保护,当羽林军是死人吗?”
那宫人有些为难,“娘娘,怕是走不得,他说他是奉谢将军之命来向皇上讨一谕旨,见了皇上才会走。”
怡妃眼角一凌,瞥见梁九公颔首示意,她这才道:“罢了,你先让人去前院侯着。”
“是。”
那宫人一走,怡妃急切,“我们如今又该怎么办,谢常安应当得到消息了。”
“慌什么,他还能冲进来查验皇上在否?先让他留下,等夜里我们找个时机将他——”梁九公细指在颈间一比,皆为杀意。
“我过去瞧瞧,你待在院里不要出来。”梁九公瞥了眼怡妃小腹,“我们日后如何可都指望你这肚子了,别给我再扯出什么事端来。”
“我知晓了。”
两人一南一北而去,过了许久之后,才从树林后映出两道黑影。
“憋死我了。”宋幼清深深呼着气,方才她躲在林间,怕被梁九公察觉一直憋着气,“看看是我小瞧他了。梁九公是怡妃的父亲,此事你可知?”
李承珺摇了摇头,“我也是方才才知晓的。”
“我原以为梁九公不过是隗瞿安排在皇帝身边的,如今一看,倒是我想岔了,原竟是梁九公安排隗瞿在大梁,隗瞿也不过是梁九公的一枚棋子。”
“如此一来,事情似乎都能说得通了,北狄王与老皇帝十几年前就在服用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应当是出自梁九公之手。”
“北狄王本就想攻下大梁,而一早便设下隗瞿这颗棋子,梁九公便将计就计,将隗瞿为自己所用,又让自己的女儿入了大梁皇宫蛊惑老皇帝,一边暗暗蚕食大梁,一边又与隗瞿苟且,想着怀上隗瞿的孩子,到时若隗瞿事成,那他便是皇后。”
“但我猜想,北狄定是不允一个服侍过他国君主的女人再来当他们的皇后,那梁九公便有第二抉择,那就是杀了隗瞿,让自己人当上皇帝,那这个时候怡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尤为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