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行之见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走出门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握着门把手的手垂下,他转身大步走到电台前戴上,耳机将纸从兜里拿出,他看着纸上那一长串的数字,他翻着密码本,眼珠左右动着。
他嘴唇微动,他一下将密码本塞进怀里,缓缓抬起手摁在发报键上,随着一阵嘟嘟声响起,陈博术坐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手指不时抬起敲着手背。
一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地行走在走廊上,他抬起手将一扇门一推,陈博术缓缓直起身看向站在门口的人,那个人大步走到陈博术桌前将手中的黄纸放在桌上,那个士兵抬起手一敬礼开口说道。
“石家庄传来电报,由党务处发来,署名尹行之。”
陈博术一歪头,他抬起手一挥,那个士兵一点头后退几步转身将门一关,陈博术拿起桌上的纸,眼珠左右动着,开口念着。
#陈博术阎锡山宴请冯玉祥,二人狼狈为奸,冯玉祥已决心反蒋…并于山西太原召开军事会议,桂军,西北军,晋军,东北军悉数参加…目前我方窃取情报里,敌方唯一拟定的作战计划为晋军将直捣南京。
陈博术将纸放在桌上,他一舔嘴唇,双手合十放在桌上眼珠左右动着,他抬起一只手摸着下巴,他拿起桌上的纸大步走出办公室。
一个人站在一处阁楼门前,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士兵,又看着门口那些莺莺燕燕,用手绢捂着嘴娇滴滴地看着他,他嘴角动了动,抬起手抓住那人脖领子一把将他薅到自己面前。
#于先词你们团长在这种地方?
那个士兵嘴唇发白,他已经被于先词吓得神志不清一样,只知道使劲点头,气息都在发着颤,于先词直勾勾瞪着他的眼睛,他不屑地笑了出来缓缓松开那人衣领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胸脯。
#于先词看来,这种团长,我是用不住了。
于先词缓缓抬起胳膊一打响指,他直勾勾瞪着门口,大喝一声。
#于先词把这里所有混窑子的兵和官给我架出来。
所有人大喝一声:“是!”,便举着枪大步冲进院子门,站在院外的人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冲进去的一队队士兵,于先词缓缓走上前,他望着那些惊恐的女人,缓缓将头顶的军帽摘下,对着她们一鞠躬。
于先词微笑地望着她们,那些人愣愣地望着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跟着鞠着躬,于先词望着她们仰起头哈哈一笑,轻声开口说道。
#于先词女士们,请你们不要惊慌,我们只抓那些鬼混的大头兵,除此之外,不会对贵地任何人造成伤害,如果造成什么损失也请你们立刻告诉我,我们是会赔偿的。
说罢,于先词将那顶浅绿色的军帽扣回头上,一个姑娘缓缓将捂在嘴上的手绢垂下,她缓缓抬起手一指于先词头顶,轻声说道:“长官,歪了。”
于先词一挑眉,哦得一声哈哈笑着抬起手来回正着帽子,惹得那些姑娘们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于先词缓缓将双手垂下,他缓缓抬眼看着院里几个士兵架着一个个衣服穿得凌乱的人冲出大门。
几个人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亦或是余味未尽直接跪在地上被拖了出来,于先词来回踱着步,他平和的神色一瞬间变了,变得格外凶狠,他驻足侧头看着那些站得七扭八歪,跪在地上,躺在地上的士兵,他抬起手指着他们,冷声说道。
#于先词你们像什么样子,简直丢人!
于先词凶神恶煞的神色一瞬间又变得平和起来,他走到那些人面前,抬起脚对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人一踹大喝一声。
#于先词你给我站直溜了!在这妓院门口下跪!你可真是个好军人!
那些士兵脑门冒着冷汗低着头,那个被踹的士兵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他颤颤巍巍直起身歪歪斜斜地站着,于先词瞪着他们,背着手向前走去,冷声说着。
#于先词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个人大步走到于先词身后,几个百姓和妓院的姑娘纷纷围在一旁看着,那个人对着于先词耳边小声说道:“人齐了…那个团长就在那。”
说罢那人缓缓抬起胳膊向着一个地方指去,于先词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一个人,只见那人系着皮带打着哈欠,于先词缓步走到那人身边,他冷声说道。
#于先词这就是你带的兵?
于先词缓缓解着身上的披风,他将披风一折胳膊一抬,身边的士兵双手接过披风,于先词一歪头整理着衣领,那个团长眼神透着些许不屑,他看着于先词衣领金灿灿的上校勋章,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
“靠拍马屁上位的东西…”
于先词也笑了起来,他缓缓将头顶的军帽摘下放在那个抱着披风的士兵的怀里,那个团长眼珠左右动着,于先词松了松衣领,一转脖子,一下抬起手对这那团长脸上打了一拳。
那团长瞪大眼睛,被打得后退几步,他愣愣地看着转着手指的于先词,于先词抬起手将衣领的扣子扣了回去,他压着声音说道。
#于先词你可以回老家了。
那个团长捂着脸,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直勾勾瞪着于先词,于先词转身走到士兵身旁,拿起军帽扣在头上开口说道。
#于先词曹万顺第六十六团全体解散,营以上长官全部遣送原籍,剩下的人进入十一师各部,入军名单发给手下各团各连,叫他们严加教育这些六十六团进来的人,一个月内,让他们与咱们手底下的人没有区别,这些人的陋习改不掉,就开除党籍。
孙明昭站在院子中望着地上的一架钢琴,她缓缓走到钢琴前,她的手轻轻一拂青石搭的椅子,便坐在椅子上,她缓缓抬起手,手指搭在琴键上。
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她露出一丝微笑,缓缓抬起另一只手,随着指头转动,一声声婉转的萨蒂的裸体舞旋律响起。
孙明昭缓缓闭上眼睛,她的身体随着旋律一起一伏着,一阵阵风将她头顶的布巾吹落,一阵阵风将她的长发泛起波浪,屋檐的水珠滴落,融入浅浅的水洼里。
一缕缕红色的光芒划过钢琴浅黄色的木头上,一声呐喊打破了旋律,孙明昭缓缓侧头看向远处,她直起身大步奔向远方。
敲门声持续,孙明昭气喘吁吁地掠过一张张桌子,她抬起手一挽头发,双手一下将酒馆的大门拉开,她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那人开口说道。
#李九吝你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孙明昭神色有些躲闪,她抬起手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孙明昭镇长…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您有什么事吗?
李九吝望着孙明昭那副模样,他朝屋内看了一眼,他躬下身,小声说道。
#李九吝小妹,你这有牛奶吗?我去了好多地方,都只有狗奶,猪奶,羊奶,就是没有牛奶,我想借点…急事。
孙明昭愣了一下,她眼珠左右动了动,她一点头,转身朝着酒馆里跑去,她走到柜台前蹲下身翻着,她将瓶瓶罐罐翻开,一个玻璃瓶里装着白色的液体,她拿起闻了闻,便直起身大步向着门口跑去。
#孙明昭还真有,今儿送来的,您拿去吧。
李九吝双手接过奶瓶,他连连点着头,道着谢,便一转身朝着远处跑去,孙明昭猛地探出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阵阵风将她垂落的长发泛起浪花,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缩回头将大门关闭。
李九吝气喘吁吁地奔跑着,脑门的汗水将脑门的发丝粘连,身上的长袍随着他大幅度的奔跑起着剧烈的涟漪,李九吝双手颤颤巍巍抬起,他一只手拿着奶瓶,随着手使劲将柴门推开,他望着眼前的茅草屋。
他听着屋里传来一声声隐忍的咦咦声,他的脚变得软绵绵的,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他一只手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厉声喝道。
#李九吝接生婆!牛奶拿来了!
里面传来“哎”得一声,一只沾满鲜血干巴枯瘦的手从黑暗的门里颤颤巍巍伸出,李九吝愣愣地看着那只探出门口的手,他将瓶子放在那接生婆手中。
那只手握着牛奶瓶,刚想缩回去,被李九吝一下抬起手抓住手腕,接生婆的手一抖,李九吝颤颤巍巍吐出一口气,压着声音问道。
#李九吝我老婆怎么样了…孩子呢…
门里只传来两个字:“放心”。李九吝的手一抖,手指颤颤巍巍展开,那只手上的血沾染了瓶子,她的手缓缓缩回门里。
一阵阵钟声从远处高耸的钟楼响起,李九吝靠在墙上双手抱着头,一声声婴儿的哭泣响彻天际,李九吝一下抬起头,颤颤巍巍直起身,手扒住门框。
他眯着眼睛踉踉跄跄迈过门槛,只见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躺着一个婴儿,李九吝神情恍惚,他缓缓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接生婆,接生婆的脸变成重影。
待接生婆的脸逐渐清晰,只见她颤颤巍巍抬着胳膊,指着床上的婴儿,脸上满是惊恐,她仰起头尖叫一声,便踉踉跄跄冲出房间。
李九吝愣愣地侧头看向夺门而出的接生婆,他缓步走到床前,一缕白光照在那个婴儿身上,他的手颤颤巍巍抬起将婴儿抱在怀里。
他眼珠左右动着,他的手拂过婴儿的脸颊,他突然间瞪大眼睛,一下冲出房门,只见婴儿的脸被刮去脏污后,那皮肤白的没有血色。
地面上沾着一团白色的绒絮,绒絮微微发着颤。
婴儿缓缓睁开眼睛,李九吝的手指颤颤巍巍将婴儿头顶的裹布掀开,李九吝瞳孔放大,只见婴儿头顶露出一缕缕白色的头发。
他嘴角发着抖,婴儿黑白色的身影躺在床上,他咯咯笑着,手指在半空来回动着,李九吝脖子爆出青筋,他仰头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李九吝怪物啊!
接生婆双臂挥舞着,她在荒原中张牙舞爪地狂奔着,身影逐渐变成一颗晃动的黑点,一切变成黑白色,孙小妹站在门口看着倒在地上的鸽子,鸽子微微张开嘴巴大口呼吸着,随着它扑腾着挺身,白色的鸽子直冲云霄,密密麻麻的雪花向着空中回溯着。
李九吝凄厉的喊声久久回荡在天地之间…带着鲜血的装着半瓶牛奶的玻璃瓶从床上滑落,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牛奶在地板上蔓延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