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在临死前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还能在死前见一面做着同样工作的同志,你知道吗,博古和王明将你定性为了背叛者,将档案销毁了。”
白复成紧皱着眉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前方,钱壮飞呵呵一笑,手指轻轻抬起敲着手背,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着。
“可毛委员对这样的定性一直心存怀疑,遵义会议后,他当选了咱们的党最新的领导人,又将你立了个临时档案,性质待定。”
白复成侧头看向钱壮飞,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钱壮飞望着前方,露出两排牙齿哈哈笑着,他开口说道。
“同志,我的路就走到这里了,而你的路恐怕还有很长,我们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党,无悔了。”
钱壮飞缓缓抬起手将自己头顶的军帽拿下,手指摸着帽子上的红色五星,脸上带着微笑,深吸一口气,侧头一看白复成,他缓缓将帽子戴在白复成的头上,白复成愣愣地看着他,一阵阵风将钱壮飞的发丝泛起涟漪。
“这是…属于你的帽子…”
洞口一阵阵金灿灿的光芒照了进来,将白复成的侧脸照得格外温暖,白复成缓缓抬起手,用手指轻轻蹭着帽子中央的红星,逐渐喜笑颜开。
#白复成谢谢您…让我戴了自己的帽子…
钱壮飞咳嗽几声,缓缓抬起手用衣服的一角擦拭着眼镜,他缓缓将手抬起,看着破碎的眼镜已然明亮,他缓缓侧头看向白复成,轻声说道。
“同志,让我看清你,到了马克思那,我要和他提提你的故事。”
破碎的眼镜下,白复成的脸仿佛多了几道疤痕,钱壮飞看着看着,便笑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眼珠左右动着,抿嘴轻叹道。
“我想妻子…儿女了…人真是奇怪啊,只有死前的那一刻才想家,希望他们不要太难过,同志,你也是,都向前看,到时替我去听一听新中国诞生的钟声吧。”
“我想那时,每个人都会幸福的,大家矗立在某个地方,看着崭新的旗帜缓缓升起,属于旧社会的故事将会落幕,那时,四处都是红色的旗帜,每个人都会欢呼雀跃…”
一个穿着灰蓝色军服的士兵站在江边左右张望着,他侧头看向身后的娄悦中,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抬起手挠着后脑勺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啊老乡,他们可能晚点来,辛苦你等了。”
白复成眼泪划过脸颊,他仰起头张着嘴巴,无声痛哭着,钱壮飞嘴巴一张一合着,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他缓缓抬起手,手指微抖,在半空发着微光。
“我一闭眼睛…就将沉浸在一个…永远幸福的梦里,在梦里会看见…我爱的人们会开心。”
娄悦中的身影缓缓向前,他看着站在江边的背影,缓缓将手伸向口袋,一下将枪拔了出来,他瞪着眼睛缓缓抬起手,枪在半空发着微光,他低声说道。
#娄悦中不必等了,我送你去见他们。
只见树林里窜着一个穿着布衣的人,他直勾勾瞪着前方士兵的背影,手一伸,刀从袖口掉落,他快走几步一下揽住那个士兵的胸口用刀一抹脖子,一股鲜血喷血半空。
那个士兵瞪大眼睛,随着那个穿着布衣的人松开手后退几步,士兵的身体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缓缓倒在地上,帽子随着风向着半空飞去。
站在江边的士兵瞪大着眼睛,他刚想转头,随着身后传来一阵枪声,金灿灿的光芒照在他惊愕的侧脸上,他缓缓伸开双臂倒在江水之中,娄悦中呼出一口气,缓缓将手垂下。
钱壮飞颤颤巍巍吸着气,他缓缓闭上眼睛,抬起手握住白复成的手,白复成红着眼眶低下头看着满是鲜血的手掌,钱壮飞脸上带着笑,另一只手将自己的眼镜摘下放在一旁,颤抖地开口说道。
“同志,送我一程吧,我喘不过气了…谢谢你…让我能死在自己人枪下。”
白复成咬着牙抬起手不断砸着自己的腿,眼泪在脸侧闪闪发光,钱壮飞抿着嘴,微微张开嘴不断抽着气,头左右动着。
白复成侧头望着他痛苦的模样,颤颤巍巍从自己口袋掏出枪来,他站在钱壮飞面前,手握着枪举在半空,钱壮飞闭着眼睛微笑着,白复成抿着嘴,深吸一口气。
#白复成同志,革命胜利后,我就来陪你。
随着黑暗中的枪管一冒火光,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血水迸溅到地上的眼镜,血珠划过破碎的镜片,天地之间一瞬间变得黑暗,洞内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白复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长久的黑暗,四周静悄悄的,一声虫鸣打破寂静,几只发着微光的萤火虫在洞中飞舞着,黑暗中浮现出一个黑白色的身影,随着白光亮起,钱壮飞的五官变得清晰,身上穿着整洁的军服,戴着军帽,他微笑着望着前方。
“1935年四月一日,敌机轰炸乌江,钱壮飞掉队,牺牲。”
钱壮飞的身影逐渐恢复彩色,他抬起手一拉军服的一角,抬起两只手左右看着,眉毛动了动,神情变得严肃,站得笔直,抬起手敬着军礼。
白复成大口喘着气,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哀嚎着,眼泪从手掌下溢出,他一下将手垂下,眼眶发着红,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几滴血红的血水溅在洞壁上,血珠划过一条条深色的痕迹,白复成颤颤巍巍抬起手将头顶的军帽摘下,他抿着嘴,手指来回摸着那颗红星。
洞里传来一阵阵滴水声,他眼珠左右动着,几面红色的旗帜在半空来回飘荡着,白复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一下俯下身,将嘴唇吻在帽子上的红星。
他将帽子捧在怀中向前几步,恋恋不舍地将帽子轻轻放在钱壮飞身边的石头上,他快走几步,一阵阵金灿灿的光芒照耀着他的背影,他驻足,缓缓转过头看向石头上的帽子,一滴眼泪划过他的脸颊。
他扭回头去,大步走向洞外,一束白光照在石头上带着污血的帽子上,白复成的脚步在绿油油的草地奔跑着,几朵五颜六色的小花在风中左右摇摆,一阵阵刺眼的白光在他脸侧。
随着脚步踏在焦土之上,一双手缓缓抬起一下顶在白复成的胸口上,白复成神情恍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人模糊的五官逐渐显露,开口说道。
#娄悦中白哥,您找到人了吗?
娄悦中握住白复成的肩膀,白复成眼珠左右动着,气喘吁吁地左右张望着,只见面前站着几个人,娄悦中笑了出来,声音被拉长数倍传入白复成耳朵里。
#娄悦中我们找到了,但是都不太重要,杀了好些人。
白复成抬眼愣愣地看着娄悦中,又侧头看向身边几个人,他抬起手一抹脸,却没注意,血水一下占据了他半张脸,挤出微笑说道。
#白复成我也遇见了,不重要,一个兵,杀了,走吧。
说着,白复成抿着嘴抬起手一拍娄悦中肩膀,便穿过众人身侧,娄悦中侧头看向身后,夕阳的光芒照耀着白复成的背影,一阵阵风将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布衣泛起一丝涟漪。
钱壮飞黑白色的脸庞卧在石头上仰头哈哈笑着,娄悦中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挥,所有人一转身跟在白复成身后走着。
一个人的身影在山间奔跑着,他穿过一队队士兵,不时开口问道。
#付其参见到钱壮飞没有!有没有见到钱壮飞!
士兵无不摇头,付其参双手叉着腰站住脚步看着一队队士兵划过,他左右张望着,林间山水如画,天旋地转着,他仰起头大喊一声。
#付其参钱壮飞!
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走出队伍跑到付其参面前,他咽着唾沫,双手撑着膝盖,一只手不时指向一旁,有气无力地说道。
“钱…钱壮飞没跟上来,我们是最后一批队伍,我们来喊钱壮飞时,他正在发电报,汇报遵义喜讯,想让大家开心,说随后就到,我们就先一步走了,他的电台队就再没过来!”
付其参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士兵,他抿着嘴,眼眶发着红,久久不能平静,他左右看着,眼泪逐渐涌出,他颤颤巍巍“哎呀”一声,几个士兵跑到付其参面前开口说道。
“付书记,我们听见了国军飞机轰鸣声…恐怕是在乌江一带…”
付其参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两绺胡须在他嘴角来回摇摆着,他的手在腿侧发着抖,悲叹一声。
#付其参凶多吉少了…
一声声圆舞曲的音乐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回荡着,蒋中正穿着一身军服,披着军袍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他手中握着高脚杯,杯里半杯红酒,他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微笑地望着大厅的军官。
#蒋中正为庆祝我们第五次围剿胜利!让我们共同举杯!
所有人站得整整齐齐,手中握着红酒杯,抬起头看着楼顶上的蒋中正,他们一举杯子,黄灿灿的光线在杯子上泛着光。
蒋中正哈哈笑着,他一喝杯里的红酒,便转身朝着楼梯走去,所有军官纷纷朝着身边的人一碰杯,陈博术穿着长衫,手中握着红酒大步走向杯子里装着清水的于先词,开口说道。
#陈博术你怎么不喝点?
于先词望着陈博术,眉毛动了动,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身后的长桌上,长桌上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与食物,篮筐里堆着葡萄酒,他开口说道。
#于先词没这个习惯。
陈博术笑了笑,侧头一看端着酒杯的白复成,白复成满脸笑意和周边的军官碰着杯子,不时点着头,陈亦灵穿着黑长衫黑裙子,她默默注视着他,陈博术眼珠动了动,侧头看向于先词,开口说道。
#陈博术你把白复成弄出山,不觉得不妥吗。
于先词眼珠动了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陈博术走到他身边,将杯子放在桌上,于先词将胳膊肘靠在桌上,侧头开口说道。
#于先词我已经不止一次试探他了,围剿之时冲在最前面,随着薛岳他们追击的时候,杀了不少共军士兵,这次,清除他们电台队,又是杀伐果断,能有什么问题。
陈博术无奈的笑了笑,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将胳膊搭在桌上,他望着前方,看着军官们的笑脸,看着他们一指白复成衣领上的少将勋章,房间里满是欢声笑语,陈博术叹了口气,侧头一看于先词,轻言道。
#陈博术你这书生。
一声声钢琴声逐渐遮过圆舞曲的声音,琴声的旋律是萨蒂的裸体舞曲,坐在台上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乐曲,看着坐在钢琴前弹琴的白复成。
他们互相看了看,纷纷抬起手,将小提琴靠在肩上,缓缓拉向配合着白复成的旋律,所有军官都驻足凝视着他,他们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静静聆听着。
于宝茵身上穿着军服侧头看着站在桌前拿着食物的陈亦灵,她笑了出来,一下挤过人群跑到陈亦灵身边,她一拍陈亦灵的肩膀。
陈亦灵愣了一下将盘子放在桌上侧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于宝茵,她笑眯眯地望着陈亦灵,陈亦灵也笑了出来,二人互相打量着,陈亦灵开口说道。
#陈亦灵姐姐,参军了,恭喜你,你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于先词和陈博术站在另一张长桌前,二人侧头看着台上的白复成,两个人的胳膊肘都搭在桌上,军官们仿佛静止一般,蒋中正坐在房间里,缓缓侧头看向门口。
白复成的手指在琴键上滑动着,萨蒂的裸体舞曲在小提琴的和弦下静谧里多了一些心绪的涌动,陈博术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向天花板的吊灯,于先词侧头默默注视着于宝茵。
于宝茵和陈亦灵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二人笑嘻嘻地看着彼此,于宝茵缓缓抬起手靠在陈亦灵脸侧,轻轻抚着,开口说道。
#于宝茵这些年你怎么样?
一阵阵微风将陈亦灵后脑勺的发丝吹得发颤,她眉毛动了动,收起笑,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一摇头,开口说道。
#陈亦灵我还是很迷茫,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真羡慕你,明确目标的前提下,还有能力为之努力。
于宝茵默默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陈亦灵侧头一看坐在台上弹着钢琴的白复成,眼珠动了动,开口说道。
#陈亦灵姐姐,你和台上那人都在于长官手底下干,战场上应该有所接触,你觉得他像什么人。
于宝茵侧目一看台上的白复成,眼珠动了动,她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于宝茵没什么两样,就是多愁善感些,这帮家伙不都这样,战场上杀起来无比起劲,和平了,就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搞政治了,就开始坐山观虎斗,扒桥望水流。
陈亦灵听后轻声笑了起来,眼睛依然望着台上的白复成,于宝茵侧头一看白复成,又默默看着陈亦灵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于宝茵怎么,你觉得他不对劲?
陈亦灵愣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于宝茵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牙齿,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一点陈亦灵的脑门,轻声说道。
#于宝茵这小傻妮子,还会和我藏事了。
白复成缓缓站起身,他望着台下所有人,缓缓一鞠躬,所有人纷纷抬起手鼓着掌,白复成一清嗓子,缓缓直起身望着台下所有人,开口说道。
#白复成大家都知道,我前段时间因为身体原因,休整了一段时间,我的身体许是积劳成疾,倒在拱门下,是陈先生的女儿发现了我,将我救起拖去医院,所以这首萨蒂的舞曲,我要送给你,以示感谢,也在此感谢于先生不弃我,陈先生多年来的栽培。
陈亦灵愣愣地看着台上的白复成,看着他又缓缓躬下身对着所有人一鞠躬,陈博术侧头看向站在远处的陈亦灵,眼中有些复杂。
随着白复成走下台,台上的乐队又拉响了静谧悠远的圆舞曲,白复成穿过那些挽着自己妻子的手跳舞的军官,黄澄澄的光芒在他们摇晃的身影上空缓慢转动。
白复成站在陈亦灵面前,他缓缓抬起手,微微躬下身,一阵阵风将二人的发丝泛起涟漪,笑着开口说道。
#白复成若我们下次遇见,我会请你跳支舞。
陈亦灵愣愣地望着他抬在半空的手,于先词侧头看着远处二人的身影,眉毛动了动,又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陈博术,陈亦灵的手缓缓抬起,一抽白复成的手背,二人嘴角动了动,纷纷大笑起来。
陈博术皱着眉默默看着远处两个人的笑脸,深吸一口气,手朝后一握杯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于先词侧头默默看着他。
陈博术嘴角动了动,将杯子朝着桌子一放,便转身朝着远处走去,于先词转过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