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冷风愈冷,谢珏都未曾听到岁安的回答。
“风大,你回营帐。”
他起身,薄唇扯出一丝笑,未再逼她回应,只轻声道了一句:“等我回来,岁安。”
谢珏手里紧紧攥着那平安符。
他垂眸看她,居高临下间压迫感横生,那双桃花眼里却无压人之势,只映着面前的小姑娘。
见他没再说那些胡说,也未曾说起方才之事,岁安这才放下心来,模糊地嗯了声。
——
翌日,谢珏果真率领大军出征,去往幽州。
在他走了之后,营帐内外围了几层将士兵卫,说是为了护卫她的安全,实则也是一种监视。
随行的几名女医官亦是几乎日夜在她身边,替她把脉诊断,看她胎像是否平稳,替她熬好养胎汤药,生怕面前的这位公主有丁点差池。
若是当真有差池,惹得这位公主不快,或是胎像不稳身体不适,待那位君王出征归来,怕是会一刀砍了她们脑袋。
谁人不知,新继任的君王最是宠爱这位别国公主,几乎到了痴迷地步。
行事凉薄狠辣,杀伐果断,传言他铲除异己,逼宫弑父时未有片刻手软,朝野上下皆是对他又敬又怕,可谁知对这个公主却是着了魔。
对这位公主上奏谏言的大臣皆被处死,无一例外。
随行的女医官不敢对岁安有丝毫怠慢,更不敢让岁安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外。
岁安被盯得很不自在,为了去找那位少年将军,去问问她皇兄的情况,岁安只能借着去小解的机会,绕路去关押那位少年将军的地方。
关押之处亦是有兵卫把守,岁安走过去,那些兵卫见是她皆齐齐低下头去。
“参见公主殿下。”守在外头的兵卫对她行礼,行礼之后并未直起身来,也没有抬头。
他们不敢看她一眼,似是多看一眼便会遭遇极刑,人头不保。
“我要进去探看犯人,你们陛下已经应允。”岁安干咳了两声,腰板挺得直直的,拿谢珏压他们。
果然,在听到“陛下”二字后,守在外头的兵卫战战兢兢,额头已然有豆大汗珠滑落。
兵卫互相看了眼,表情很是为难,想了片刻后只得恭敬回,腰弯得更下了。
“回禀公主殿下,里面关押的乃是敌国重犯,陛下命令要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兵卫思忖良久后硬着头皮回道,岁安听后冷哼了声,她微微昂起下巴,第一次拿出了公主架子。
“我也是你们口中的敌国之人,既然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拦了我,干脆现在便杀了我,拿着本公主的人头去朝你们陛下去邀功,让你们陛下赐赏!”
此话一出,面前的一排侍卫皆被吓得面如土色,齐齐跪地:“公主殿下息怒!小的们不敢啊!”
他们是连多看一眼这位公主都不敢,如何敢同她所说,拿她的人头去邀赏,若真的如此,怕是他们陛下会当场将他们碎尸万段,连魂魄都会碾碎,叫他们无法超生。
一排人跪倒在面前,好像真的被她唬住,岁安极力忍住上扬的嘴角,镇定下来继续道:“既然不敢就放我进去!不然等你们陛下回来,你们应当知道会有何下场。”
是何下场他们自然知道,也根本不敢想像那般血腥画面,被岁安虚张声势地吓唬一通后也顾不上什么命令了,赶紧退下让路,让这位惹不起的公主殿下进去。
“还请公主殿下息怒,方才是小的们不懂事,还望公主殿下莫要告知陛下……”岁安面前让出了一条路,兵卫诚惶诚恐道。
岁安进了关押犯人的营帐,觑了眼后面的兵卫后接着道:“知道就好,你们退下吧,有事本公主会叫你们。”
“是是是……”
兵卫听此不敢多待,连忙退下了。
岁安一只脚踏进营帐后,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便充斥鼻间,冲击得她堪堪止住脚步。
“这,这是……”
岁安愣在原地,怔怔看着面前绑在刑架上的少年。
披头散发,身上破烂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染红,看不出原本颜色,胸膛处,腰腹处,手臂处皆是血痕伤口,甚至还可看到翻出来的皮肉。
烙铁的烫伤,鞭子的伤痕,刀子割开的血痕一幕幕出现在岁安面前。
面前的少年近乎奄奄一息,在岁安走至他面前时,淡淡清香破开血腥味萦绕鼻间,他才察觉到什么,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这位公主。
少年看到面前的公主殿下后眼眸透出光来,缓缓笑了。
但岁安却是一声惊呼,然后捂住了嘴巴。
透过少年披散的头发,她清晰看到了他脸上的刀伤。
一道道横亘在他脸上,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划伤他的脸……
为什么……
岁安怔愣许久,谢珏忽然闪过眼前。
温柔含笑的谢珏和阴鸷诡笑的谢珏交替出现,岁安顿觉寒意遍布全身,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让人这么做的……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