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
若是以往,小姑娘必定是要眼睛红红地掉眼泪,但如今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解完后只死死抓着赵舟的手,像是在抓着最后一丝逃离深渊的希望。
“赵哥哥,来时我打探了路,大军都随着谢珏出征了,留在此处的兵士很少,等下,等下你出去后一定要记得等我,带我走……”说到这,少女清甜的声音变得哽咽而嘶哑,抓着他手的力气也变大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想回到周国,去见见我皇兄。”
“一定要带我一起走,赵哥哥,我求你了……待我们去幽州报信护下幽州,如若成功的话,我便可以借此求求父皇,让他放了皇兄……”
“我再也不要待在这里,我好想皇兄,我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是因为我,因为我皇兄才……”
岁安单纯地这么想着,话也说得语无伦次,手却紧紧拽着他不放。
似是生怕他会把她扔在这里,不带她回周国。
谢舟见此微愣,继而叹了口气。
以往那个天真无邪的公主……如何就成了这般小心翼翼,忍痛忍泪的模样。
他垂眸看到了小姑娘渗血的手,忽然倍感痛心,身上伤口的血又崩裂渗出血来。
赵舟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经此种种,他身上少年意气也被磋磨成了沧桑和无奈,脸上的道道刀痕看去骇人而残忍,早就不复以往恣意的少年模样。
“我怎么会丢下公主。”赵舟一身是伤又笑又叹,“我定会带着公主回周国,一起去救殿下。”
赵舟有些哽咽,他想再说些什么,喉咙里好似被什么堵着,良久都说不出话来,只能苦笑着看她。
他抬手想给她擦眼泪,想摸摸她的头让她别害怕,手刚抬起,记起她的公主身份后又垂了下去。
况且,他如今这幅模样丑陋无比,也会吓着她罢。
岁安并不知晓赵舟心中所想,在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小姑娘眼底的阴霾一下消散。
“嗯!”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扬起脸冲他一笑,眼睛晶亮闪烁,染泪脸颊灼若芙蕖。
明媚似盛春之花。
赵舟心一颤,复又扭过头去。
——
两人约定之后,岁安擦擦眼泪出了营帐。
她收敛好情绪,走出营帐后换了副脸色。
守在这处的侍卫见她出来松了口气,忙弯腰行礼,想把这尊不能惹的大佛送走,但岁安偏偏就在他们身前站住不走了。
绫罗纱衣在眼前晃动,渐迷人眼,侍卫失神一瞬后转而冷汗涔涔,忙恭敬问:“请问公主殿下还有何吩咐?”
“我,我刚看到有贼人拿着刀鬼鬼祟祟的,就躲在我营帐那里,我,我害怕,你们快把那人抓住好不好?”小姑娘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张,甚至细细听去还带着几分哭腔。
小猫似的,哭得人心都揪了起来,再抬头一看,便是小姑娘湿漉漉的一双眼,那芙蓉小脸被泪浸湿蒙了层水意,朦胧之下,越发显得小姑娘娇美柔弱,伶仃无依,叫人心神荡漾不知今夕何夕。
这些个侍卫见此都愣了下,哪还顾得上细想岁安所言之事,又加上当真怕有贼人闯入祸及这位公主的安危,便慌忙垂眼低头,到她指着的那处去找人了。
守着的侍卫去了一大半,但仍有几人守在帐外,岁安盈着一双泪眼走过去,满脸被吓到的惊恐状,还拿出了帕子掩面:“刚有黑影往那处去了,劳驾侍卫大哥们去看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陛下回来……”
那几人看到岁安朝他们落泪,身子早就酥了半边,而后再听到陛下二字立马回过神来,被吓得面如土色赶紧随岁安去了。
“那黑影就在这附近,若陛下回来,被惊扰到安危该如何是好……到那时你们陛下定会勃然大怒,他脾性喜怒无常,也不知道会杀多少人呢……”岁安领着那些兵卫往偏离谢舟的方向走,胡乱给他们指地方,嘴里还说着话吓他们。
这些人自然知晓他们陛下是何脾性,听此早已被吓得满头大汗,看守犯人也记不起了,连忙去找岁安所看到的贼人。
“是是是,公主殿下莫要担心,小的们马上就去找。”
话落,几个侍卫便赶紧去了。
“仔细点找!若是惊扰了陛下安危,我们都活不了……”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你们去那边……”
守在营帐外的侍卫四散着找贼人去了,赵舟在屋内听到了营帐外动静,待外头守着的侍卫都离开后,他抹掉唇边的血,随后用力撕下衣衫,扯成了一节节的布条。
他用布条简单包扎了纵深的伤口,脸上被割出的血痕还在流着血,一道道的往下流着,看去分外骇人,触目惊心。
受酷刑,容貌尽毁,疼痛和耻辱感充斥他全身,此时他想的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将那公主殿下带离此处,回到周国,去救萧淮安。
无论如何都要去幽州,守住幽州。
幽州若再失,大半周国都将丧于谢珏之手,被他控制。
到时国不复国,整个周国都将是谢珏的囊中之物。
而赵舟追随萧淮安,他对萧淮安钦仰之至,此生愿景便是助萧淮安登这皇帝之位。
在他看来,周国危如累卵,民不聊生,当今皇帝好战又昏庸,只有萧淮安才能当这周国皇帝,才能结束外战,让满目疮痍的周国休养生息。
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少年心系家国,所求无非如此。
赵舟胸腔剧烈起伏着,又一口血腥涌上喉咙时,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吞咽下了一口又一口的血,在包扎好伤口后,便出营帐探查四下情况,夺了匹马去与岁安约定之处。
另一边,兵卫跟着岁安去了驻扎地的前面找,可他们找的满头大汗看到半个人影,便有人战战兢兢道:“公主殿下,那贼人的确没看到,公主殿下可否明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