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泯绝!
由于太吾绘卷这个游戏里的NPC是不固定的,所以游戏的每一次不同进程,系统都会在开局随机生成不同的NPC,并且实时演化他们的一生,从生到死,事无巨细,因此数据量非常庞大,极度占用内存。而泯绝MOD,可以清除通过各种条件所筛选出来的、在玩家眼里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NPC,这种清楚不是杀死,而是将他们从头到脚每个数据都彻彻底底地湮灭在游戏进程中。
因此这个MOD还有一个戏称,叫作“灭霸”。
代表了系统的剑柄既然能掌控太元欲女功MOD,理应也能掌控泯绝MOD,祝君君简直不敢想,它如果真的有心要使用泯绝,这个世界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情——
那个被“泯绝”抹杀掉的NPC,他的父母不会记得曾养育过他,他的爱人不会记得曾陪伴过他,他的朋友、师徒、仇人,甚至路过的陌生人,全都会彻彻底底遗忘他,他分明来过这个世界,却又从来没来过。
你不会这么做的是吧?!祝君君惊疑不定地问。
【我怎么做】
【取决于你怎么做。】
祝君君:……
她既没有约束剑柄的能力,也不敢和剑柄赌“她最在乎的男人的性命”,而剑柄却是肆无忌惮,它随时可以抛弃她去寻找新的太吾传人,一旦她成为弃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祝君君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好在,在鸣兵大会结束前睡满五个男人这件事实施起来应该不算困难——参加鸣兵大会的江湖豪杰众多,她挑挑拣拣,总能找出五个合适的来。
而且,眼前不是正有一个在么?
司徒邪长得不赖,又人傻钱多,关键他还是个有五成概率能给她提升精纯境界的黄花大闺男,怎么看都是目前最好的人选,祝君君没理由弃之不顾。
只是人无完人,司徒邪的刚正立场又着实有些难办,祝君君心系苍生,不可能答应和他成亲,所以便只有对他使用“入幕之宾”。
且这还不能随地乱用,得找个恰当的时机,最好用完后能直接拍屁股走人——善后这种事向来不是她的强项,她也不想再次面对一个事后有可能满脸悲愤、跳海明志的男人。
当然,司徒邪和管笙到底是不一样的,管笙不会武,所以再悲愤也只能自裁,可司徒邪不仅会武,还武艺高强,所以他极有可能……
先裁她,再自裁!
***
之后几天天气一直阴沉沉的,祝君君便和袁少谏一块儿闷在房间里看技艺书,顺便思考拿下司徒邪的对策,经反复推敲,祝君君最后终于制定出了一个可行的计划。
她从麟英那里打听到船上的淡水储备可能不够用到福州港,所以两天后在途径泉州时会安排泉州港的船只过来补给,不仅是淡水,还有鲜肉、水果,以及一些的药材。
而祝君君的计划便是在补给船到来前把司徒邪搞定,然后在麟英的掩护下带上袁少谏偷乘补给船回泉州港,之后再走陆路去福州。
麟英斟酌许久,最后终于点头同意:“只要能救少主,奴一定协助姑娘。”
“那就拜托你了!”
商定之后,祝君君也定下心来,心思一转,问了问那个叫阿青的书生最近怎么样了。
麟英答:“此人身体已经无恙,前几日问奴借了笔墨后便一直在房里专心作画,有时还会将画案搬至船头或船尾,从日出画到日落。奴曾请示过少主,少主说无妨。”
哦,竟是个画痴么?
祝君君起了些好奇,在告别麟英后又去了一趟那人住处。
正如麟英所言,才几日不见,这间屋子已是墨香四溢,祝君君刚一进去就收住了脚,因为房间地板已被无数画纸铺满,随意弃置的,团成团作废的,还有一些或许是觉着还不错,所以暂时固定在架子上的,而那位正立在案后挥笔不止的俊美书生更是呈现出了一副忘我姿态,发髻倾斜、青衣染墨,颇有几分狷狂不羁的味道。
祝君君不太懂水墨,但审美不错,阿青笔下的大海磅礴浩渺,滚滚浪涛呼之欲出,飞鸥、白云、青天、明月,寥寥数笔勾勒,却无一不是盛景,实在令人惊叹。
祝君君一张一张从地上捡起来看,看得出了神,那阿青也是全身心地投入在作画中,完全没发现祝君君的到来,直到又一张失败的画作被抛落地下,余光才瞥见属于他的黑白世界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红色的窈窕身影。
红衣的少女逆着光,静立在纷乱的画卷中,一头鸦青的长发如泼墨般飞泻而下。
阿青握在指尖的笔微微一颤,脑海忽然炸开一团灵光,恰好此时祝君君听到动静转过头去——
就见青衣的画师铺开一张新纸,咬破了左手食指,让零星血珠滴在纸上,右手握笔蘸饱了水,以湿墨将半点血渍快速晕染铺成开去,三两笔滑过,落日与红霞出现在了海平线上,随后立即换了支干笔,用焦墨以披麻皴法利索地在海潮上绘出夕阳粼粼倒影,不过眨眼功夫,画面气象已成。
祝君君被阿青此时的专注牢牢吸引,又想去看画,又不想错过正在画画的人,于是直到他最后一笔落成,才终于抬步走上前去。
阿青收了笔,心满意足地长叹了一声,说道:“作画百幅,终得一张我满意的,女郎中出现得及时,不如替小生题个词吧?”
祝君君正满心感慨地看着画,突然听到阿青说要让她来题词,下意识地便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阿青点着头,狭长的狐狸眼满满都是期待,微微勾起的丹红唇瓣上还残留着半干涸的血渍。
祝君君惊艳他此时所展现出的非凡美貌,但依旧坚定摇头:“不成不成,我胸无点墨,连字都写不利索,让我题词会毁了你的画!”
阿青却是执着道:“无妨,题词本就只是一种纪念,此画既因你而生,那么无论你留下什么,都是它的意义所在。”
祝君君还想推脱,无奈阿青已执意将笔递到了她手里。
祝君君无法,只好往砚里蘸了蘸墨,然后硬着头皮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留下了铿锵一字——
日。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