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听王嬷嬷在与人说话,脚步声很急,直朝屋里来。
声音由远及近:“偏巧今日来早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竟是那位前来问脉的年轻公子的声音。
“我的祖宗啊,可别耽误了时机,赶紧瞧瞧是怎么回事?”一向冷静寡言的王嬷嬷此时也失了分寸,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将那年轻人带进了里屋。
今日那女郎中不在左右,年轻人面无表情的俯下身,粗粗检查一番,脸色忽然大变。
“贵人昨日可有吃不干净的食物?”
王嬷嬷:“并未有,怎么?”
那年轻人竟然跪了下来:“贵人胎象不稳,恐有意外。嬷嬷,你赶紧带贵人上马车,须得速速将她送回医馆,求师父亲自诊断。”
此言一出,王嬷嬷两腿一软,直接跪跌在地。
年轻人伸手拉住她:“时间不等人!嬷嬷,你不想犯下大错,便速速听我所言。”
王嬷嬷一时六神无主,又见方柔的脸已白得毫无血色,那额上的汗怎么也止不住似得,瞧着果真不妙。
她忙叫来了阿妩,两人将方柔搀扶起身,期间方柔又不住低,.吟,到后来连声音都弱了下去,又将王嬷嬷吓得腿下发软,步子也走不好。
也就过一个院子的路程,三人走了许久,这才将方柔扶上了马车躺好,那女郎中今日并未来得及下马车,刚到庄子便听到王嬷嬷急切地感叹。
这马车本就只得容纳两人,等方柔躺下后更没转圜的地方,由此王嬷嬷和阿妩另备一辆庄子里的马车稍后回城,因事关紧要,秦五通的弟子照顾方柔先行。
马夫得令挥鞭,等到一拐上乡道,马车上这两人忽而变了神色。那女郎中扶起方柔,往她嘴里灌了一杯苦涩的液体。
方柔忍着恶心全部吞下,女郎中旋即给她塞了颗蜜饯止吐,以免白受苦。
待那蜜饯咽下肚,方柔竟觉着那阵痛楚越来越轻,很快地,她已能独自坐稳,小腹只剩下轻微的牵拉感。
年轻人递给她一个小巧的包袱,还有一小袋杭城印鉴的碎银,就算事后追查起来也怀疑不到京城去。
女郎中终于开口:“姑娘,等到了官道,你请自便。娘娘有句话转达,今后你与京都再无干系,是否如愿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方柔垂眸,朝二人行礼:“方柔多谢皇后娘娘相助。”
“非也。没有人曾出手帮过你,是你自己佯作滑胎,骗得秦五通的徒弟送你回城,路上又伺机对他们狠下杀手,夺了钱银马匹就此消失了。”
方柔一怔,捏着那包袱的手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
她还想问秦五通真正的徒弟现下身在何方?可她不敢,也不能。
因马车已缓缓停下。
那女郎中将她带下马车,方柔发现他们停在了奔涌向前的江边。马夫卸下了车架,牵马过来,把缰绳递给了方柔。
她默默接下,又见马夫和那年轻公子往车厢里抬了几块巨石,合力将车厢推进了江水之中,马车就这样消失在了水面。
他们三人对了对眼色,稍稍点头,女郎中给方柔指了方向,转身欲走。
“......请留步。”方柔喊住了他们。
那两个男人步子不停,似乎还有其他要事待办,女郎中却回过身,疑惑地看着方柔。
“多谢义士相助,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女郎中冷冷道:“不必,我说过,没有人帮你。你牢牢记住,日后你若被宁王的人捉了去,切莫透露半分,否则,届时不止是宁王府,娘娘也不会轻饶了你。”
方柔又是一怔,低声应了一句,那三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江水涛涛,拉回了方柔的神思,她定了定心志,急忙翻身上马,朝着远处天涯疾奔而去。
而此时,远在宁王府的萧翊并不知晓,府外来了一人一骑,翻落下马时险些摔倒。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进大门,终于在一派喜气的长厅之外,找到了静候在旁的何沉。
何沉一见到来人,脸色已经大变。
他很少会有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而在眼下,他知晓,若非庄子那边出了不可控的意外,守备不可能随意离开。
何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有所准备。
两人悄没声地避到了一边,听完守备的消息,他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守备语气焦急:“大人,如何是好?”
何沉想了想,心中也有一丝慌乱。一抬眸,见此刻正行封妃典仪,大宇朝宗室的婚仪保留了民间的习俗,除去礼制规限的流程,过后仍要夫妻对拜成婚。
此刻萧翊正将正妃宝册递给沈清清,两人皆是一身正红,公子轩朗英拔,夫人神姿楚楚,宾客见了无不赞叹。
随后,就在萧翊要与沈清清行拜堂礼时,他转眼瞥见了站在一旁神色不定的何沉。
本就是无意中拂过,刚要回眸,他立刻认出了何沉身旁那人是庄子的守备。
萧翊心中一冷,脸色旋即沉了下来。他扬手,止了宗室府主婚的话头,那人不明所以,登时愣在席上不敢言语。
也就是这一刻低声哗然,何沉留意到萧翊已看了过来。
他内心天人交战,最后在萧翊不可违抗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前,附在耳边,低语几句。
所有宾客望着这诡异的场面,沈清清被冷落在一旁,透着珠帘小心地望向萧翊。在场众人眼见着萧翊的脸色逐渐布上一丝冷意,他面带愠色,像是克制着心中强烈的恼怒,手上的青筋因握拳暴起。
何沉已迅速退了下去,众人静待着萧翊的动静,结果,他竟松了牵红,望了宗室府主婚一眼,对方知晓萧翊向来是个不循规矩的,旋即心领神会:“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