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韫看着眼前跪地的族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嘴唇抿紧,浑身散发着更加浓重的寒意。
但他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就连父亲都要因此而受到责罚,就更别说是四叔。
士族这株庞大的朽树,也该到了焕新的时候。
面对众人挺直的腰杆,他将建明帝传达的口谕道出。
“宣圣人口谕,关内道灵州刺史崔明辉,时任灵州刺史期间,尸位素餐、蝇营狗苟,盗取关内盐池……”
在说明崔明辉的罪责之后,在跪的还有部分人也牵扯其中,一起被责罚。
随着崔知韫的话音结束,在场心虚之人都不免满头冷汗,甚至有的人在听到即刻关进大理寺大牢的时候,直接瘫软了身体,歪歪斜斜地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几乎快要躺在地上。
也就几个站在前面的人,听到崔知韫报出来的人名和人数时,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口气。
就算是被建明帝抓住了把柄,他们也不心慌,毕竟法不责众。
“嗤!”
反倒还嗤笑一声,戏谑地看向对面的崔知韫。
但卢氏可没有这样的心性,在听到几乎一大半的儿郎都要被抓走的时候,面对过无数大场面的博陵崔氏宗妇,还是不免露怯。
猛地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用怒色代替脸上的恐惧,生气地说:
“你这些日子不归家,就是为了查找自家人的罪证?若是知道你出世就是为了做这些,还不如当初听信道士所言,将你放在寺庙中修行。”
说来这话还是有缘故的。
卢氏生产时过于艰难,差点与崔知韫一尸两命,恰逢道士经过,说些谗言,就令崔知韫在崔府的日子难过起来。
尤其是差点死掉的卢氏,几乎是直接将崔知韫托付与傅母养育,直至崔知韫在夫子的教导下,传出些美名,才在她心中占据一点地位。
对于别人因为崔知韫的出色而恭维自己,她在得意的同时也心生不满,一直怨怼与崔知韫的关系不亲近。
再加上今日发生的事,更让她确信了当日道士所言。
崔知韫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没有激起一点波澜,对着卢氏所在的位置恭敬行礼。
“还请阿娘见谅,圣人之命在身,待到此事解决,怀瑾必定向您请罪。”
而后缓缓起身,冷着一张脸,喊道:“来人,将刚才提及的人及其家眷全部带走。”
“喏。”
话音刚落,一阵甲胄和兵器碰撞的声音瞬间响起,将崔家这群人原本还算是平静的心,顿时弄得紧张起来,开始怀疑自己一直认定的事情是不是对的?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比起崔知韫,这群只听命于建明帝的羽林卫明显更不客气。
依照刚才听到的口谕,直接将跪在地上的崔氏族人抓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四房的崔明辉。
作为代表博陵崔氏在关内道大肆敛财的表面人物,这次崔知韫前往崔府,最关键的就是要把崔明辉带走,可叹崔明辉在收到嘉奖他功绩,催他回洛阳接受封赏时,还误以为是自己要升官了。
心情骤起骤落,说的就是崔明辉。
这时崔明辉还在讲究着自己的世家礼仪,面对蛮横的羽林卫,猛地站起身,大喝一声:
“吾乃博陵崔氏出身,岂能被尔等押走,吾自己来。”
说着,两手大袖一甩,潇洒地将手交叠在身后,昂首挺胸地从一众羽林卫中间走过。
跟在他身后的崔氏族人也有样学样,一起昂首挺胸地往外走。
自认为潇洒,却没有注意到围观百姓对众人的指指点点。
刚才崔知韫的话,不止是崔氏族人听到了,在外围观的人也听到了。
一听是来抓贪官污吏的,百姓立即就来了兴趣,对于百姓而言,最怨恨的就是这样的官员,即使崔明辉祸害的不是洛阳,但也激起了百姓心中的怒火。
一看到这群人都已经因为贪污下狱,居然还一脸不知耻的想要抬头离开,顿时同仇敌忾,随意拿起手里的东西,就往这群贪官污吏身上扔过去,嘴边还在喋喋不休地唾骂。
“狗官,叫你敢贪污银钱!”
“博陵崔氏也都是这等人物,可想这些年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这等世家人物也就是表面光鲜,暗地里肯定都在吸朝廷和百姓的血,居然还想要昂首挺胸离开,真的是恬不知耻!”
“啪!”
话音落下,烂菜叶瞬间拍到崔明辉脸上。
他那张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顿时铁青,不敢相信这群愚民居然敢这样对自己。
浑身气势一变,刚想要抬手指挥把出手的人抓起来,却被羽林卫误以为是要动手,刹那间就被两个羽林卫将手牢牢扣在身后,不得动弹。
崔明辉遇到这种情况,还想要继续抗争,却不得法。
看客们见状,更是大胆起来,不管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直接将其扔出去,被砸的最严重的就是崔明辉。
其他跟在崔明辉后面的族人看见,纷纷像只鹌鹑一般躲起来,生怕自己被愤怒的民众注意到。
更为震惊的还是留在府内的卢氏等人,没有想到赫赫有名的博陵崔氏,还有被百姓唾弃的一天。
特别是看见脏污的崔明辉时,一个个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的下场,开始惊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