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好像很难开口。
“我……”裴饮雪顿了顿,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让我亲一下,难道很为难你吗?”
他这招反客为主把薛玉霄说懵了,反应了几秒:“啊?为难倒是……不为难。”
“既然不为难。”裴饮雪背对着她说,“那就不要反抗了。”
薛玉霄:“嘶,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特别像在糊弄我?”
“我没有。”裴饮雪目不斜视,拒不承认。
两人抵达薛园,薛玉霄翻身下马,半抱着把裴郎接下来。
裴饮雪的脸皮都在之前用尽了,现在被她碰一下都觉得浑身发烫,隔着披风衣物不敢乱动。
两人进入主院,薛玉霄解下佩甲,抽出战袍的腰带,突然想起什么,贴身取出一个干净的手帕,犹豫道:“铜镜虽然带回来了,但是……”
她解开手帕,里面放着半面铜镜的碎片。
裴饮雪看着碎片怔了一下,心道,你都回来了,我还在乎镜子做什么?但他表面却未如此说,而是伸手抚摸碎片,叹道:“还好是它碎了,要是你受什么伤,我真要大哭一场。”
薛玉霄道:“你心性坚忍,并不软弱,真的会哭吗?”
裴饮雪看着她道:“我见你归来时,已是忍了又忍,才没落下泪来,你反而说这么无情的话。”
薛玉霄忍不住凑过去:“哪里要哭了,我看看?”
裴饮雪低头为她解开衣衫,不给她看:“此次捷报频传,你今朝归来,一定已经摆平了地方贼匪事,可以□□得赏,再度升迁了。”
薛玉霄却道:“我宁愿谢馥别胡乱给我升迁,朝廷里明升暗降的法子多着呢,她只要赏我一些金银田产,让我能推行农具、让佃户们精耕细作就够了。”
裴饮雪脱下她身上的朱衣,手伸进里衣边缘,仔细地解开衣带:“她这样有违道义,皇室也是士族的一部分。士族最讲究磊落高洁,她至少表面上不会为难你的。”
这衣带系得很紧,有些难解,他的手指贴着薛玉霄的腰,掌心缓缓贴上去。
薛玉霄并未察觉:“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托付你每月前往大菩提寺,跟四殿下询问长兄的消息,可有结果?”
裴饮雪看了她一眼,说:“四殿下心思难测,谨慎多疑,他说只有你去,他才会如实相告。”
薛玉霄点头:“也算意料之中。”
“是啊,只有你去。”裴饮雪叹了口气,“七公子在你身边如何?你可有受什么伤,被他诊治,于是坦诚相见?”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薛玉霄无奈道:“他只给芙蓉娘诊治了一番。我并未受伤。”
“我知道你没有受伤。”裴饮雪替她更衣,也观察得差不多了,“只是怕你没有受伤,但还会跟他坦诚相见罢了。”
薛玉霄:“……”
又阴阳怪气,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坏啊?
她欲辩无言,目光缓缓滑落下来,看着他解衣带的手:“你摸得差不多了吗?”
裴饮雪立即抽回手,手指缩进袖子里,转身背对着她,突然被呛到一般咳得惊天动地。
薛玉霄:“……我就说这样会冻着你。还剑,去让人给你主子熬点驱寒汤药。”
“是。”
裴饮雪被她盯着,不好说没有,只得深更半夜还喝了一盏苦药。
他喝完不久,薛玉霄沐浴洗漱完毕,湿发半干地披在背上,水珠将薄衣浸透。
屋里已经烧着暖炉,室内暖香馥郁。薛玉霄懒得晾头发,擦得差不多就熄灯上床。
她多日不在,裴饮雪重新铺好了被褥。多时征战在外,回家的感觉几乎立刻将薛玉霄包裹住,她的精神得到了非常彻底地放松,很快就昏昏欲睡。
不巧,后半夜有雨声,这似乎是今年最后一场秋雨。
没有打雷,雨声非常绵密,细如珠串地打在芭蕉叶上。薛玉霄听得反而心烦,她从黑暗中睁眼,忽然感觉到被角一颤,一个人蹑手蹑脚、轻轻地从旁边的被窝挤了进来。
薛玉霄默默地看着他。
裴饮雪还不知道自己就被注视着,他甚至都没敢看薛玉霄的脸,慢吞吞地、很小心地凑到她怀里,把自己的枕头跟她的叠在一起,只占据了被子一个小小的边缘。
薛玉霄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将锦被拉过去,给他掖了掖被角。
裴饮雪立即呆住,他闭上眼装死,感觉她把被子拢到自己身后,压好被角,才躺回原位,这期间,薛玉霄的呼吸声简直像是凌迟的刀片,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如同一种温柔的审判。
他一动不动,认真成为了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
薛玉霄的气息就在耳畔,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个聪明脑袋里转了什么内容,忽然道:“怎么,我被子里比较暖和?”
裴饮雪决定今天就当个聋子。
她反而不依不饶,轻声一笑:“我说怎么有时候睡着睡着,我会不老实地把你拉过来……裴小郎君,我们到底谁不老实呀?”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聋子当不下去,只好破罐子破摔。裴饮雪睁开眼,很坚定道:“你。”
薛玉霄被噎住:“……为什么是我?”
“就是你。”他转过身,“每日在外面招蜂引蝶,跟小郎君们和言细语的说话。你这么漂亮,又很温柔,他们会动心也是常事。你还跟崔七睡在一起……”
前半段还勉强可以听,后面越听越奇怪,薛玉霄赶紧叫住:“不是,你这不是造谣吗?从哪儿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