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头疼症,每次暴怒时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叫他头疼欲裂。杀人可以勉强缓解这种疼痛,他的“暴君”之名由此而来。
只是他那些人都是该杀之人,他从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平复他的情绪,那就是——
她无忧无虑的笑颜。
每一次看到她,就好像什么烦心的事都会消失,只剩下无边的平静。
她的笑颜似有魔力,叫他几乎上了瘾。
可惜的是,镜子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镜像的,只在特定的时间出现一瞬,很快又会消失,变成一面普通的镜子。
他从镜子里看到了她成长的每一帧,最后,那镜中画面定格在一间白色的房子里。
她躺在窄窄的床上,面色苍白,双眸紧闭。
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再然后,镜子告诉他。
她来了。
李晨瀚迫切地想靠近她,又害怕与她靠近。
他心有愧疚。
若是有一天叫她知道,害她和父母异世相隔的罪魁祸首是他,她会怎么做?
他想都不敢想。
他的头又痛了。
他一手撑着扶栏,一手抵着一侧的太阳穴,刚想咬牙把暴躁的情绪逼下去,耳边突然有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那要……真的没……”
清脆悦耳的声音似泉水叮咚,缓缓流入他的耳朵里。李晨瀚惊讶地发现,他的头好像不那么痛了。
他凝神细听,心底甚至渴望她能多说些话。
也许是偷听得太认真,就连门口那些仆妇们的闲言碎语,也都被他听进了耳朵里,叫他才刚刚开始平复的情绪,又紧绷起来,甚至比刚才还要暴躁几分。
“使臣来接又如何?受不受宠又怎样?那晋国国君如此暴戾,指不定哪天——”
说话的人是金嬷嬷。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冷面男人。男人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认得这个男人,这是赵使臣的随侍之一。
只是金嬷嬷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长得这么平凡的男人,生气起来竟然如此可怕。更可怕的事他走过来后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地把她提了起来……
金嬷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嗓子直接哑了。虽然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眼下这船上,身份地位最高的是江容。她若是想活命,也许只能把江容引出来。
她飞快地朝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却被吓得战战兢兢,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金嬷嬷只好自救,勉强求了几声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求饶时,那只手好像松了几分,似是在故意给她搬救兵的机会。
过了没一会儿,她好像又听到了身后的开门声。
门方一被打开,李晨瀚便松了手,金嬷嬷顺势摔在地上,捂着喉咙猛咳嗽。被猛地吓了这么一次,她咳嗽都不敢太用力,怕再一次触怒那个恶鬼般的男人。
她的余光看到江容的裙摆,不知道该不该跟江容告状,也不太敢和江容告状,更是没来得及和江容告状,就听那行凶的男子对江容说道:
“公主殿下,这个恶妇在背后嚼您的舌根。”身高八尺的男人告起了状。
这是李晨瀚人生第一次告状,却半点生疏都无。反而像是这方面的能手,叫江容暗自挑了挑眉。
江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萎坐在地上像丢了半条命一样的金嬷嬷,很快就猜到了个大概。
“是本宫管教不周,叫大人见笑了。”
她不吝啬地给了李晨瀚一个浅浅的笑容,就马上垂眼去看金嬷嬷,琢磨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没发现李晨瀚的眸色变化。
李晨瀚眸色深了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像是在注视他觊觎已久却得不到的世间至宝。
欢喜,喜爱,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贪婪。
她在他眼前,触手可及。他只要稍一伸手,就能把她搂入怀中肆意宠爱。
她应该是健康快乐的。
等回到晋国,他要好好养着她,让她和以前一样快乐。
此时此刻,江容没注意到他,青栀和跪在地上的那群女人都不敢看他,李晨瀚稍稍放肆地打量了江容一会儿。
只见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虽然泛了一丝冷意,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那丝冷意并不曾到达眼底,他一看就知道她是装出来的。
但是这样的眼神,骗这群长舌妇却没有半点问题。
仗着有一层假的脸皮遮挡,李晨瀚放纵自己微微勾起一边嘴角,平凡无奇的脸上,头一回出现这种浅之又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