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季长川又与陛下有着多年情谊,日后之路必然是大道坦途,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有一事。
老夫人清嗓,将手上的五彩春草纹茶碗放在桌上,“你起身吧,坐。在祖母处,不必如?此拘礼。”
“是。”
季长川坐下,面容恭顺,老夫人越看越满意,道:“你早已加冠,按理说,我们做长辈的应当早些为你打算。你那?几?个兄弟姐妹的都?有了?着落,独独你,我与你父母商量许久,还?是来问问你。”
季长川不动声?色,“孙儿不孝,害祖母费心?。”
老夫人摆手,“如?今陛下登基,我倒要问问你,你的婚事……陛下可有安排?”
像季长川这?样的朝中新宠,婚事自然不可草草了?之。
前些年迟迟没给他?定下,一是家中子嗣繁茂,不急着让他?开枝散叶,男儿多等等,先立业也未有不可。在朝中步步高升,相看的人家自然便再高一等。
二便是想到此处,陛下眼看着不行了?,太子即位后,若有旁的打算,还?是得听圣上的。
提及此事,季长川只?好道:“如?今朝中还?未安定下来,陛下哪有闲心?管这?些。”
他?没把?话说死,只?说燕珝还?未抽出空来,老夫人大概也明白些,道:“陛下若有安排,你记得早日告知家中,莫要让我们傻傻替你相看了?。”
朝中都?有些怕这?个新登基的帝王。
且不说他?自幼便是太子,自小学得便是帝王术。如?何权衡牵制,在他?幼时便会了?。付家季家两家基本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日后作为他?的左右手,在朝中行事。
被废,季家确实有些措手不及,从未想到先帝竟然会疯狂至此,不仅将王家打击得奄奄一息,还?让自己宠了?近二十年的儿子重伤遣出宫去。
季家是大族,家大业大,这?种时候只?能明哲保身,稍有不慎,便会葬身于这?场先帝的阴暗风暴中。
但季长川与家族为敌,执意与他?亲近,不加掩饰地将自己所得全部给予燕珝,朝中不少人明里暗里挤兑他?,他?仍旧不改。
季家几?位长辈想要劝阻他?,甚至几?次叫他?去受戒,他?都?不屈,最终,还?是被老夫人拦下了?。
她同?意季长川去。
他?们不是自私,只?是王家先例在前,那?样一个大族,陛下说杀就杀,不留半点情面。远远不及王家的季家在帝王之怒面前,没有半点招架之力。季家不会再为季长川提供任何支持,日后所行,也不可再牵连到季家。
他?们都?在赌。
老夫人也在赌,她觉得燕珝,绝不会永远沉寂在那?个偏僻的南苑。果然,她赌对?了?。
燕珝回来了?,季长川不仅有着幼年交好的情谊,还?有着微末时鼎力相助的恩情。现今陛下登基,也算是有从龙之功。日后前途无忧,除非犯了?谋逆的死罪,不然,季家日后只?会扶摇直上。
老夫人看着他?,万分?满意。季长川的秉性她是知道的,从不沾花惹草,洁身自好,克己复礼,温润有加。
只?是……
她道:“你前阵子把?随身的几?个侍从都?遣去了?后院,不是管家事,便是送去了?老宅。怎的,自幼伺候的,还?能让你不顺心?至此?”
季长川身边如?今都?是新调来的毛头小子,只?怕伺候不好。
加上最近他?甚少归家,虽说是忙,但从前何时不忙?也没忙成如?今模样。
“是谁和祖母多嘴了?,扰了?祖母清净,”季长川喝了?口茶,“这?等小事也劳烦祖母问话。调走几?个人而已,去外头帮着查查事。”
“再者,人少也清净些,孙儿已经这?般大了?,不会照顾不好自己。”
季长川嗓音沉润,说得老夫人抬了?抬眼。
“你倒是比从前,还?成长些了?,”老夫人感慨,“果真人就得服老,老身算是管不动你了?……”
“不会,孙儿愿被祖母管着。”
季长川起身,拱手行礼。
“孙儿还?有事,就不陪祖母叙话了?,恕孙儿不孝。”
“去吧去吧。”
老夫人招手,让他?自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忽然有些熟悉之感。
……或许是和陛下待久了?,说话做事,总有些陛下的影子。两人不愧是自小交好的挚友,如?此这?般,倒是愈发像了?。
孙安跟在燕珝身后,脚步无声?无息。
姿态谦卑,像个称职的太监。
地牢水深露重,进去便伸手不见五指,小太监提着灯为燕珝指着方向,燕珝沉着神色,缓步走到审讯室前。
透着门?口的小窗,可以?看见里头挂着的女子颓然的模样,满身狼狈血污,看着让人心?惊。
但燕珝只?是看着,没有半点波澜。
他?听着里面女子疼痛的吸气声?,不知又有什么刺痛到她,她哑着嗓子,仍然嚷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陛下不会见你,”季长川的声?音有些不留情面,“劝韩娘子还?是早些将边防图的下落说出来,或许还?能留个体面。”
“陛下见不见我不是由你来说的,要听陛下的!”女子情状很是有些癫狂,看起来都?快神志不清。
“我知晓……我知晓陛下如?今最关心?的事……哈哈哈,说不定他?还?会求着我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