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二楼比起来,三楼相对来说干净一些,不过三楼很明显是被当作卧室楼,二十多平米的空间,被隔开了三间房,看每个房间的现状就知道是谁住的。
老人住的房间会放很多没必要的杂物,都攒起来,觉得将来用得上,可以卖钱;中年男人住的房间就很乱,还脏,没有人收拾宁可住在像猪圈一样的地方,每天只躺在一个快沤出污水的位置都不想换。
最后一个房间放着各种游戏衍生品和过期食物,一看就是胖儿子的,年轻人肯定就喜欢这些东西,并且父亲跟爷爷奶奶惯着,对这唯一的香火宠溺有加。
苏云站在楼梯口想了想,决定先去老人的房间查看,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这对老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房间里了,地上甚至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尘,就连床铺上也有。
有人住的房间是不会积累这么多灰尘的,每天走动的情况下,哪怕不收拾,也会带动灰尘,不至于这么明显。
随后苏云到了胖男人的房间,那个胖男人中风了,现在不知道怎么被医院处理,看样子是没回来。
胖男人的房间在各种角落里夹着yin秽制品,有些上面还有脏污,看得出来,男人在房间里干过什么。
接下来是胖儿子的房间,检查过后苏云依旧没发现特殊的地方,甚至没发现乌姑姑存在的痕迹,胖男人的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林琅这时候走上楼来,他正在用纸巾擦手,说:“馆长,我检查过了,冰箱里的食物全部都过期了,还有一些已经腐烂,厨房里有用过后再也没洗过的锅,有些至少放了半个月以上,可能是这对父子俩根本没收拾过。”
在这个家里,父亲是被父母惯着长大的“太子”,儿子是高贵的“太孙”,年迈的父母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依旧在照顾他们,甚至为他们困住一个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姐。
然而等父母真的死亡之后,这对父子居然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像两个巨婴一样,想尽办法要把乌姑姑找回来,想让这个家里最后一个女人继续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
苏云对林琅点点头:“知道了,我在三楼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只看出来老人家应该死了挺长时间。”
这栋狭窄的房子还剩四楼跟阁楼,林琅在前面探路,确定能走了才让苏云跟上。
四楼跟楼下不太一样,这里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拥挤,存放的也是一些平时用不到的工具之类的,看样子是四楼有些高,那一家人都不太喜欢爬上来。
没在有些空荡的四楼找到线索,阁楼因为太小了,每次只能一个人上去,林琅这个身高的人上去还得弯腰,很是痛苦,就只能让苏云先上。
阁楼外面其实就是天台,不过门是锁的,钥匙挂在四楼的楼梯口,是一个腿脚不便的人难以拿到的位置。
苏云身高是一米六八,穿的汉服鞋有三厘米的坡跟,她走上阁楼后,还没进门,就已经挺不直腰了,更别说进入房间,可见刚才林琅上来检查有多痛苦。
楼梯下的林琅在后面伸着手,怕苏云撞到头摔下来:“馆长,小心。”
“没事,我找一下灯。”苏云说着,将折扇插到腰带上,两只手开始在墙边摸灯的开关。
阁楼大约四到五平米那么大,入口正对着的夹角位置放着一张九十厘米宽的铁架床,上面没有被褥,就是木头床板和一些铁链、绳子,一看就知道是绑人的,木板上还有很多倒刺,别说睡觉,估计人坐下来都担心被扎一腿洞。
在入口边,放着两个小卖部里常见的冷冻冰箱,容量大还不分层,适合冻大件的东西,不用勉强自己去分块再冰冻。
苏云实在摸不到灯的开关,就掏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此时她才发现,这个房间里,根本就没有灯,而不是她没找到灯的开关。
乌姑姑说,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再也没见过光明,不仅仅是在说窗户封死了她看不到阳光,她确实常年在一个几乎完全黑暗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年,这样的环境下,但凡有任何机会,她都会逃离的,无论是生是死。
黑色的塑料布盖在两个冰箱上,苏云举着手机过去打开,冰箱的盖子是透明玻璃,入目就看到两个被保鲜膜缠得严严实实的两个老人,他们布满皱纹又苍老的脸被保鲜膜挤成一团皱烂的皮,然后被冰箱冻成一块干瘪的肉。
阁楼里好像除了这几样东西就没什么了,苏云将手机举高一些,查看墙壁跟低矮的天花板,她怕碰到自己的头发,身体一直努力弯着,是一个非常累人的姿势。
苏云查看了一圈,忽然看到,天台门上有些漆黑的霉菌。
刚才林琅上楼时直接用了穿墙术,并没有破坏门窗,是以门看起来依旧完好,上面的霉斑跟铁锈说明这扇门自从关上后,再也没打开过。
漆黑的霉菌散落在门板上,像是一朵朵绽放的小花,触碰的感觉像在摸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可实际上只会沾上 一手脏兮兮的霉。
林琅见苏云走到门边,于是自己也佝偻着腰挤了半个身体进阁楼,探头往苏云那边看:“馆长,有发现?”
“这种霉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苏云伸出手捻了一点下来,手指轻轻揉搓,有种熟悉的触感和味道。
有些刺鼻的味道好像让苏云回到了她一生中最黑暗无助的时候,那天她也倒在黑暗里,脸颊贴着脏兮兮的地面,余光里,刚好看见一朵朵盛开的、漆黑的小花。
苏云有些记不清当时她看到这些漆黑的“小花”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难看又不好闻吧,或者希望有人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就算是死,她也希望自己是挺直腰死的,而不是倒在地上,像一条待宰的狗。
正回忆着呢,苏云忽然听见了林琅叫自己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林琅眼神沉静地看着苏云,缓了缓,开口道:“刚才我叫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
“哦……”苏云拿出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想起一些往事,没听见,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对,刚才我都没注意,这个东西,不是霉菌,是一种……怎么说,因为太小了,甚至没有给它具体的命名,但它长大后,被人们称之为妖怪。”林琅并不担心苏云听不懂,他知道苏云的基本功肯定也是很扎实的。
苏云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这个东西品种很多,在成长的过程中也会变成不同的样子,有些时候,可能单纯就是积累了太多的怨气、吃掉了太多不好的东西,贴在屋子里慢慢长,会变成宅妖。
而有些呢,就会变成专门吸食人类精气的妖怪,还有些喜欢吃梦,名字叫梦魇。
这些妖怪长大之前太弱小了,又不起眼,人们甚至可以很轻易地处理掉它,所以没人会去给一些霉菌起名字,直到它们长大了、开始影响人们生活了,被道士击杀,才会被命名并且记录下来。
在一些异闻录里,怨气也能积累成这样的霉菌出现在房子里,住在这样房子里的人,身体会慢慢变差,情绪不稳,暴躁易怒。
当然,并不是所有长成这样的都是小妖怪,有些是真霉菌,有毒的,住的人必须处理掉,不然会生病。
不管是真霉菌还是假霉菌,处理干净再居住才是对自己健康的保证。
苏云沉默一会儿,说:“这个霉菌应该是有人养的,对方来这里,种下了怨气的根源,本就临近死亡的乌姑姑,每天跟两个死人躺在一起,她应该受不了怨气的蛊惑。”
这些霉菌以怨气为食,刚好这个阁楼里,两具尸体一个半活人,怨气重得可以让它的成长速度快上好几倍,吃完两具尸体的,又可以寄生到乌姑姑体内。
或者说,融合。
乌姑姑接受了内心发散的怨气,除了心中的执念,什么都不想去管,接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逃出这栋房子,回到乌家老宅。
林琅不能理解苏云的说法:“为什么说是有人养的?”
“好像见过差不多的,你看这些霉菌的样子,像不像花团锦簇的黑色小花?”苏云轻声问,还退开一些让林琅可以看清楚整个门板。
修炼多年,从未想过这种比喻的林琅愣了一下,然而在苏云的话语中,他发现苏云其实说得没错,那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如果将这些霉菌比作花朵的话,好像就能区分开它们没成长前的类别。